最近老耿已經不讓張君寶上哨了,就連那支執勤用的八一杠也被鎖進了柜子里,張君寶認為這是幾個老家伙在防著他。
有人說寂寞如煙,男人就應該煙酒不離身,那樣才有男人特有的滄桑感。
見鬼去吧。
團里車隊的老司機們曾經給張君寶嘗過煙的味道,僅僅是一口,他就在咳嗽聲中把煙掐滅了。
老司機們大笑著說他不懂生活,浪費了精神食糧。
張君寶說煙酒不能排解寂寞,一個人的心里長了草,要想辦法斬草除根。
國慶節那天,老耿組織大家坐在屋里守著那臺老舊的電視機看升國旗儀式,僅僅是央視的轉播。
普天同慶的日子里,草原十三班并沒有什么變化,也許對于老兵們來說,那個儀式更像是悼念他們摯愛的青春和部隊吧。
那天,全班人站在電視機前面敬禮,然后撕心裂肺的唱著國歌,在張君寶看來有些犯傻。
當了兵,總是要經歷一些什么。
哭過、笑過以后,留下的就是眼淚和回憶。
回憶如煙,寂寞如雪。
這是老耿這個傻大憨粗自己總結的軍旅人生,當兵十幾年了,三十多歲的人還是一條老光棍。
離家時村里還是泥濘的土路,去年休假探親,鄰居們早已經開上了私家車。
那一身橄欖綠有些刺眼,就像是他家破舊的房子,人們總是喜歡好奇的圍觀新鮮的事物,待到看不見前途,就留下一臉的鄙視溜之大吉。
老耿說,那段時間他的心很疼。
所以,他想回家了!
他愛部隊嗎?
愛!
他有理想嗎?
有!
可是現實的無情蹉跎了他的人生,飽受白眼的日子讓一家人有些抬不起頭。
在這個笑貧不笑娼的年代里,軍人,似乎又成了一種諷刺,在大多數人的眼里,成了一種特殊的存在。
張君寶每天中午都會一個人坐在小院里看著草原發呆,也許只有這樣才能夠神游草原,離開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我準備留隊了。”
大兵在旁邊坐了下來,這個曾經無數孽債壓身的少年,現在已經學會了每天刮胡子。
他的年紀不大,比張君寶大一歲而已。
“真的準備留下了?”
“是啊。”
“那挺好,明年我還有個伴。”
“我不會在咱們部隊了,”大兵的眼睛看著遠處的草原,似乎有些傷感,卻看不到任何留戀,也許他的心里也已經長滿了草,“我要調走了。”
張君寶愣愣的看著他,不知道怎么接話,也說不出來話。
“上次我爸媽來看我,關系就已經辦好了。”
“去哪?”張君寶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回東北,集團軍司令部的車隊司機。”
“你那腰能行嗎?”張君寶嗤笑,眼神里卻透露出冰冷和無奈。
“笑話,哥哥我當年也是夜馭兩匹大洋馬的!”
說話間大馬金刀,霸氣側漏,大兵似乎又恢復了那幅土匪的樣子。
只是他們兩個人都明白,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土匪了。
刮了胡子像是一個中年大叔似的男人還能叫土匪嗎?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