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不錯。”七姨夸贊道。
“您也太敷衍了,都沒喝呢就說不錯。”杜十娘無奈說道。
“那我嘗一口。”七姨小飲后,吐出一口濁氣,感受著身子微微發熱,說道:“味道不錯。”
“……這就不敷衍了嗎?罷了……您說的都是對的,我還是喝茶吧,您可少見這么大方的時候。”杜十娘搖搖頭,正要給自己也倒一杯,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了什么。
“……”
杜十娘雙眸微微睜大,目光停頓在了床頭上方一幅裝裱精致的畫卷上。
“七姨,我泡茶的時候……您掛上的?”
“是啊,挺好看的。”七姨手捧茶杯,視線落在杜十娘眼角的淚痣上,說道:“什么心情?”
杜十娘看著畫上的姑娘,低頭道:“什么什么心情……不甚舒服罷。”
“這有什么不舒服的。”七姨笑著,欣賞著畫卷,思緒隨著依舊顯眼的顏料回到了六七年前,目光不自覺的溫柔了許多。
房間中安靜了許久。
杜十娘心跳加速,臉色逐漸蒼白,似是想起了過去了不堪,以及即將衍生的不安。
此時的畫卷之上有一個窈窕的藍衣少女,十三歲左右的年紀。
少女走在西苑的橋上,暖陽映在她明艷的臉上,畫功及其出色,少女的身上的淺藍色衣裙隨風泛起水紋般的褶紋,那藍色的染料像極了天望海的顏色,裙子由上而下從淺藍之色逐漸散發為紅色,到裙擺處就像是一朵綻放的花兒。
藍衣少女似乎在笑,她的笑很溫暖,就好像七姨手中的茶水一樣讓人身心舒暢,可她的眼角又有一顆墨點,讓看著的人都心起幾分憐意。
而在藍衣少女的身后,有一個身著紅裙的少女正要走上橋頭,她像是一朵幽幽的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渾身隱隱散發著幾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不是杜十娘和石閑還能是誰。
準確的說,是初入春風城時候的杜十娘和石閑。
……
“七姨,你什么時候找人畫的。”杜十娘低著頭看著茶杯中打著旋兒的茶葉,不敢去看畫上的姑娘。
“什么叫我找人畫的。”七姨欣賞畫上的姑娘,說道:“這是我那時候自己畫的。”
“……我倒是忘了,您還是有些本事的。”杜十娘嘴角微微抽動。
“你這是什么話。”七姨敲了敲桌子,旋即說道:“那時候的你可沒有現在好看……說起來,石閑一進城就是一幅油鹽不進的模樣,好像誰都欠了她錢一樣,也就是你能和她處到一起。”
說著,七姨又覺得石閑沒有什么朋友,便知曉石閑的性子并沒有任何的改變,她只在信任的姑娘面前才是這般傻兮兮的模樣。
杜十娘輕輕嘆氣,看了一眼畫卷上巧笑嫣然的少女,悶悶不樂的說道:“您拿這畫出來,不就是讓我不自在。”
七年前的她干凈的像是藍盈花,七年后的她……一身黑衣,已經是不能看了。
“誰給你找不自在了,今個比以前可好看太多,身段也熟了,可不是以前干巴巴的模樣能比的。”七姨說著,搖頭:“這樣看,可真是便宜了李家的大公子,不過看在他對你梳攏后……保護的還算盡心,今個就不咒他了。”
“……”杜十娘聽著七姨的話,睫毛微顫,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可七姨馬上就讓她有話說了。
“至于我為什么要拿這幅畫出來,是因為我答應過你家的丫頭,讓她瞧瞧她的十娘以前是什么模樣。”
“!”
杜十娘身子猛的一顫,她抬著頭,急著說道:“您可不能這么……”
“為什么不能?”七姨放下茶杯,起身走到杜十娘身邊,布滿皺紋的手指拂過杜十娘眼角的淚痣,嗔道:“為什么不能?有什么丟人的。”
“……”杜十娘轉過頭,避開七姨的手,小聲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說,就是不能。”
“杜七可覺得她的十娘是不干凈的人?”七姨問。
杜十娘眼神飄忽:“我……不知道。”
“不知道還行,若是一會兒還有宴,我非要打你一頓不行……罷了,就知道你嘴硬。這樣,你若是聽話,我就不把你的畫拿給杜七看了。”七姨捏了捏杜十娘的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您說,我都聽您的。”杜十娘聞言,挪動椅子背對著那畫卷,乖巧的看著七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