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將父親出軌的秘密悄悄告訴孩子、來讓妻子在偶然間發現;亦或是告訴某個孤兒,他的養父就是殺死他親生父親的兇手;再或是告訴某個罪犯、他其實是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
他所說的話,無一例外都是實話。
但也都是別人不希望他說出來的話,同時也是會帶來悲嘆與不幸的言語。這點來說,他與無面詩人稍微有些相似,只是無面詩人這樣做的原因,通常是因為它作為守密人、“不希望某個秘密被埋葬”,因而想辦法將它告訴另一人——這樣相對正面理由。
也正因此,悲劇作家和無面詩人,才會被人們稱為“小丑”和“大丑”。
與無面詩人的動機完全不同。
悲劇作家就是喜歡戳破人們保留的那一層偽善之膜,將最為殘酷、黑暗的事實公之于眾;他會引導迷茫庸碌的靈魂開始向上求索,但無論對方走的是正道亦或是歧路,他都只是會站在一旁欣賞。
“——那是因為,墨蘭波斯那孩子相信人性本惡。”
雅翁只是一眼,便猜到了安南在想什么。
他當然沒有讀心的能力——或者說,就算雅翁有,他也不屑于使用。
只是他卓越的智慧,讓雅翁在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安南為什么會突然沉默了一瞬、以及他到底在思考什么。
雅翁毫不客氣的說道:“這是墨蘭波斯不成熟的地方,也是他最接近瘋狂的領域。
“所謂的藝術,就是要追求‘清醒至極的瘋狂’。但他瘋狂太過、清醒太少,與其說是在追求藝術,倒不如說是看劇上癮的票友。
“他只是期待著陰謀的勝利或是陰謀的失敗——無論是順應他的期待、告訴他‘人類就是這個樣子’,亦或是打碎他原本的預料,告訴他‘這世界還有另一種可能’,都會讓他欣喜若狂。
“這很好,但還不夠。他缺乏發現美的眼睛,這也是他雖然名為‘悲劇作家’,卻只能成為‘謀殺與陰謀之神’的原因。”
安南知道雅翁在說什么。
比起悲劇作家那樣,親身引導著一篇又一篇的悲劇、體會著那份苦難,以及期待著極少數能夠打破苦難命運的明星——雅翁的作品無疑更加優秀。
紙姬就是雅翁的作品。
當初莉莎與皮格馬利翁之間發生的,那纏繞、癡情而絕望的愛……雅翁沒有進行任何干預。
他只是沉默的守望著兩人、保證故事能夠正常發展……并專心等待著最終的結局。
明明兩人都愿意為了對方而犧牲,卻同時也都愿意接受對方為自己所進行的犧牲;
明明這份愛意無法正確的回答、也永遠得不到回應,但兩人卻都相信著對方冥冥之中能夠感受到自己的愛;
明明兩人之間心是那樣、那樣的貼近,卻始終無法突破那一層薄薄的畫布、真正觸碰到對方……
只是一步之遙。
卻是咫尺天涯。
——但直到最后,兩人也完全沒有后悔。
那份愛過于灼熱而純潔,容不下半分詛咒與怨恨。
安南突然明白了。
雅翁一直念著的“莉莎”,并非是雅翁給畫中之龍起的名字……而是皮格馬利翁給它起的名字。
作為雅翁的“孩子”、成為他最喜歡的“作品”的,并非是那副畫。
而是纏繞在畫與龍之間的那份“愛的奇跡”。
“……與您相比,悲劇作家的水平的確差的很遠。”
安南發自內心的感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