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
張小公爺沒有說話,反而開始背誦起一段經章來。
“師曠之聰,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李東陽聽得有些莫名其妙,作為大明鴻儒之一他自然是知道這些話的出處。
小公爺所念之經章出自于《孟子·離婁章句上》,亦是他所學過的。
“西涯公不知有否注意?!大明如今亂象者多存于商賈、士人。”
這個話說出來李東陽頓時有些臉紅了,這事兒他如何能不知?!
很多讀書人此時還算是要些許臉面,還沒到萬歷朝那樣商賈也是好身份的時候。
當然,這并不妨礙讀書人遮遮掩掩的做生意。
更別說他們家里人做生意,他們秉持著“親親相隱”的原則為其遮掩甚至庇護。
家里通過他們讀書人的身份免稅、得庇護,從外面掙銀子回來。
然后再支持他們這些不事生產的讀書人讀書、拿官位,到更高的位置、結識更多名士。
甚至最好結識朝中大臣,再有同鄉互相幫襯一點點擴大影響力。
“何以士人、商賈亂耶?!西涯公想過嗎?!”
李東陽這回真的是被問住了,是啊!為何他們會亂?!
如今仕林的亂象,李東陽自己也很頭疼厭煩。
那些個言官們被癡虎兒收拾完畢后還好些,但下面的士子們嘴里沒個把門的。
啥話都敢往外蹦,甚至有些時候聚集起來逼迫官府亦時常發生。
“明日開始裝船,但估計得三日后才能出發了。”
小公爺笑著對陷入了沉思的李東陽輕聲道:“滇南已是理順,安南事物想必西涯公亦是手到擒來。”
李東陽對此倒是不反對的,宦海多年如今又有大軍撐腰。
若是連現在這樣的安南都搞不定,他老李頭干脆找一塊豆腐撞死算逑了。
“此番也可帶邃庵公熟悉一番安南,入閣前他在此歷練一番亦是好的。”
這番話說的老氣橫秋,但李東陽卻絲毫不覺著違和。
甚至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石淙的確得多歷練一番,畢竟國朝變化太大……”
話還沒說完,李東陽自己就笑了。
這癡虎兒才多大啊,居然都開始安排起國朝的事宜了。
看著這意氣風發笑吟吟的如玉少年郎,李東陽突然間覺著自己老的厲害。
老了,不得不服老啊!
回頭石淙能夠入閣了,自己也物色一個接班人。
然后自己就面團團的到元老院里養老去,也不賴位置上跟年輕人們爭了。
“當當當~諸位!今日所撲買者,較為特別。”
還是那觀海聽濤樓里,但這回坐在這里的僅僅不過十家貨殖會。
他們都是各自有著大型、多艘海船的,甚至在舊港他們都有海船停泊。
“這次,是為國朝運送糧秣!”
那撲買先生說著,對著京師的方向一個拱手。
“我朝陛下英明神武,擒下安南賊逆!只是這糧秣,有些多啊!”
唔……這不是有些多啊,這是很尼瑪多啊!
但想想,他們在座的也沒有人能夠吃得下這么多糧食。
足足一千五百萬石呢,想想他們都腿肚子打哆嗦。
恐怕也只有國朝戶部、內庫,才能名正言順的囤下這么多糧食。
“此番撲買,是由高至低!限時一個月內,將一千五百萬石糧食運抵京師!”
咦~如此撲買,倒是新鮮了。
但想想似乎也很合適啊,畢竟是這么一大宗的糧食運輸。
便是調集船隊前來,再不斷的運回去亦非易事。
且不可能每次過來都只是運糧食嘛,總得帶點兒其他物件兒回去。
“此番均輸,總價六千兩!每次減價百兩,請注意!每次減價百兩!”
撲買先生“咄咄咄~”的敲著錘子,大聲道:“現在……開始!”
這些個大海商們互相看了看,終于粵北貨殖會主事的緩緩站了起來。
“既然諸位都不來,那岳某就拔個頭籌罷!六千兩,我粵北貨殖會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