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對伏見!陛下發德音、下明詔、以得人之難……”
“下詢草茅之陋、其謀之不可謂不廣、其求之不可謂不切矣……”
夸一夸陛下總歸是沒錯的,這才是起頭的正常操作。
“臣以為,陛下以天錫之資、居表正之位、即位以來、十有六載……”
“孜孜求賢為生民計、日夜念此至熟也、至于數用弗當、雖臣亦疑之然而未敢遽為……”
夸完了,自然是要開始詬病的了。
陛下您大多數都做的蠻對的,就是有些事兒臣還是存疑。
“昔者皋陶之陳謨曰:在知人,文王之任宅俊曰:克知三有宅心,灼見三有俊心……”
“臣竊觀自秦漢以來竊人主之柄,以成天下之禍者舉皆才勝德之小人也!又豈特面從而志異哉!”
這就是開始攻訐了,一時間士子們目皆指湛若水。
“……若水雖承白沙先生衣缽,然所學不純、溺于妄誕、白沙先生后更是所取不經!其壞人心術莫此為甚!”
“其理鄙猥細儒、學孤識陋、蠅集一時、兔園寒士、抄緝穢蕪、畧無可采!”
這一番話那更是明目張膽的攻訐了,這一番的攻訐甚至還讓下面的儒生們轟然叫好!
湛若水臉上卻一片淡然,而不知何故弘治皇帝亦是笑瞇瞇的看著不吱聲。
“夫子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斷為當!”
終于到了出劍的時候,周醇亦不含糊。
好歹是飽讀詩書的人,哪怕是扯歪理他也能扯的出圓來。
“夫子再有言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此可為佐也!”
前面那句,是“民眾讓他們干活兒就好,不需要讓他們知道為什么”。
而后面那句如此斷,意思則是:
治理千輛兵車之國家,需嚴肅認真地對待自己的工作,誠實守信不可扯謊。
節約費用,愛護官吏。并役使百姓時,當考慮天時。
這句話如此分就很惡毒了,直接把“人”和“民”分開了。
就是“民”不能算是人,能夠被認為是“人”的是有官職的“士”。
如此種種的說下來,一群儒生有人聽得臉色發白、有人則是不住的點頭。
臉色發白者乃是從貧民出身,一步步考上來的舉子。
而不住點頭的,則是本就是官宦世家。
此策對他們可謂是極其之有利,以后那些鄉民們讀書?!讀他個屁!
圣人夫子都說了,他們只需要被“使之”就行了。
要那么多“知之”做什么?!
那些臉色發白的士子很快的又想到,自己也是讀書人了。
所以此策也是保護自己啊,頓時心放下了。
只有一些尚有良知的貧寒士子們,臉色慘白之后漲紅!
他們再傻也看出來了,這是要絕了普通百姓們讀書識字之途徑啊!
既然他們都不需要“知之”了,那還有什么讀書的必要么?!
官老爺說什么,他們聽著就是了。
同時如此一來,一旦外放為官他們必然就是當地的土皇帝啊!
反正皇帝的詔令他們也看不懂,更加聽不懂那些辭藻。
如何解釋,還不就是自己和當地士紳一句話的事兒?!
“……是以,圣人《論語.陽貨第十七》則言‘唯上智與下愚不移’,上智而治民、下愚而受人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