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回到阿爹所在房里時,他早睡熟了。
她揮手去掉替身,上床坐到阿爹邊上望著他。
這時候阿爹的臉上干干凈凈沒有任何疤痕,也從未受過傷,除了膚色黝黑之外,長相到是不錯,給人種一派正氣的感覺,不像剛到鴛溪鎮時候,臉上一道猙獰傷口從左眉骨直至嘴邊,那時的他,就單單這一道傷口,任誰見了都覺得瘆得慌,自然而然把他往壞人歸類。
我們二人與村民不大相熟的時候,大家都以為他是個惡人,時常躲著他,不少人還在背后對他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小七不清楚阿爹臉上那道傷口具體是怎么來的,鴛溪鎮之前的事,她全都沒一點印象。
從云城逃往鴛溪鎮路途中發生的所有事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己竟一點都記不得了。
只記得,阿爹到那里時臉上的傷口早就在了。
六歲到鴛溪鎮,那時我頭上沒有頭發,眼睛上沒有眼睫,鎮上的人見了我就心中納罕,他們望著眼神也都很奇怪。
小七現在還記得賣餛飩的大娘后來在她頭發長出來后講過,她剛見到小七時,以為小姑娘是生了什么怪病不長頭發。
剛進鴛溪鎮時,除過小七與別的小孩子不同之外,阿爹臉上的傷疤也是別人特別留意和詬病的事,也因為傷疤,鴛溪鎮招募教書先生,阿爹揭榜后過完文試,即將任教時,卻被鎮上大部分人所拒絕,多虧柳大娘和祝家小嬸子拉著自家附近的村民聯名擔保,這才順利進入學堂授課。
父女二人在鴛溪鎮待久了以后,因為阿爹教書非常細致認真且嚴苛,所以他在鎮上名聲遠揚,大家都對他特別尊崇友好,連帶的小七也能時常得到一些特殊照顧。比如經常吃到村民送來的各種食物,比如走在街上大家見了會很開心地問候,比如隨時幫忙做一些家務活。
那個時候,家里用得東西全都不是買來的。
傘有祝嬸嬸送,鋤頭有程鐵匠送,五谷是雜貨店老板送,就連吃肉,也有肉鋪張胖子給親自送,所有日常所需,大多都不需要花錢。
小七與鴛溪鎮人的感情也是因為這一件一件的小事而日漸深厚,如果鴛溪鎮一直存在,她就會甘愿做一個凡人,不去修行,依阿爹的意思,尋一戶忠厚人家,過平安喜樂的一生。
鴛溪鎮,是小七最愿意過平凡人日子的地方,因為小七心里有關阿爹所有的記憶全在這里,所有來自親人的關愛只有在這里才有,出了鴛溪鎮以后,就成了孤兒,踏遍六界,卻再無那一絲絲與這里相同的感覺。鴛溪鎮,是她心里的故鄉,也是她心里永遠的歸宿地,若說葉落歸根,最想歸的也只有這一處。
小七在心里想,如果自己沒有以前的記憶,這一次或許還會聽從阿爹的意愿,陪著他在鴛溪鎮過完一生。
可現在,她是為了所有人復活而來,怎么能只顧貪戀這一點點個人私情。
為了所有人的幸福小日子,阿爹,我不得不先送你離開,也不得不讓你暫時忘了我。
小七抬手摸阿爹的臉,摸著記憶里有傷口的地方,淡淡道:“從這一刻起,誰若敢在你身上留下傷口,我必不惜一切加倍討回”。
小七在阿爹身邊端坐了一夜,清晨的曙光點亮天際時,七殤從睡夢中醒來,看見小七穿戴整齊坐在自己身邊,笑問她道:“近幾日你十分貪睡,今日怎么舍得起早”。
小七雙手撐著下巴笑著認真道:“爹,你說了好多次要給我買毛筆教我寫字的,我們今天去買好不好?”
七殤坐起來,望著小七雙眼認真道:“想學寫字沒問題,不過爹非常認真的同你講啊,練字可是一件苦差事,需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去認真練習,可以說是必須夏練三伏冬練三九,而且練習過程中還務必字體規范,整個過程不下一番功夫是不行的。
再有就是,極品狼毫筆特別珍貴,你若能下定決心不畏苦累堅持練字,爹便給你買,你若只是想著玩,那咱們就找根樹枝先學簡單字,等學差不多了,買一個一般的毛筆湊合用用,識得幾個字也就行了。
你看你要怎么選?是選擇狼毫筆專心刻苦去練習,還是選一根樹枝,稍微學一學”。
小七:“爹覺得我應該選哪個?”
七殤:“我七殤的女兒,怎么也得狼毫筆才配得上。不過,練習寫字全靠個人意志力,你若控制不了自己只一心貪玩不學,給你用狼毫筆便是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