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連韭菜及小麥才剛分清的人,若沒有成為茶余飯后的談資,都對不起千百年黑土的勤勞與善良。
田園生活令人向往,但若生存其中卻并不浪漫,清風明月下更多的是成群的蚊子還有臭飄四舍的狗糞。我的心里無時無刻不在后悔。
熱火朝天的季節,我的家里也是雞飛狗跳。繁重的農活下,趙小谷完全拋棄了幻想,很多時候他也唉聲嘆氣,哀嘆娶了個廢物老婆,既不能家里洗衣做飯為他分憂,也不會田間執鋤拿擔給他解難,更無緣城里上下打點讓他脫離黑土地。
這個廢物老婆家里吃閑飯,田間瞎添亂,而外表也越來越難看。
趙小谷的脾氣也就跟著越來越大,動輒對我責罵,各種難聽的話語層出不窮。而我這個城里人的罵街天賦本就沒他有高深,更不屑于和他對罵,還因為骨子里的倔強,讓我每次都被氣得淚流滿面。
而趙小谷卻因為我的軟弱而更加得寸進尺。終于那天我又把午飯燒焦了,他像等候多時,揪住我的頭發一躍而起,左一掌右一拳,拼命地發泄,完全不顧我的哀求,直到我鬼哭狼嚎的凄厲聲引來了半個村的人。
趙小谷被幾個男人拉走了,我則被幾個勸架的老太太小媳婦架回了屋。老太太小媳婦對我滿頭滿臉的傷痕視而不見,反倒向我灌輸起了為婦之道,天地君親師。
我面無表情,心里卻冷笑著,也徹底絕望了。
當那幫老不死的小不夭的婆娘們都走了后,我強撐著身體收拾了幾件衣服回了娘家。我決定了,我要和趙小谷離婚,哪怕是被以前的姐妹們笑話,哪怕是被父母埋怨,哪怕是下半生我一個人過,我都要和趙小谷離婚。
還沒進娘家的門,我就發覺氣氛不對。爸爸的許多老同事,好久不見的叔叔大爺們在我家里進進出出。他們見我回來了,也沒有什么表示。
我趕緊進了院子,看見了臉上還有淚痕的弟弟。弟弟一見滿頭滿臉腫包的我也是一愣,但現在顯然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忙問他怎么了,他嘴一撇,眼淚又流了下來,“姐,爸爸上午剛查出了肝癌,晚期,嗚嗚!”
我一下天旋地轉,弟弟趕緊扶住我。我緩了緩神,連忙跑進屋里。爸爸仿佛一下子就蒼老到了極點,灰灰的臉色讓人心中刀割般疼痛。我好不容易裝出的鎮定瞬間就被擊潰,一下嚎啕了起來。
爸爸媽媽見我進來也是明顯的一愣,又見我滿臉的血痕,忙問我是怎么回事。我哭嚎著,緊抱著爸爸叫道“爸爸,爸爸。”而爸爸顯然是以為我受了委屈才大哭不已,他一邊輕拍著我的后背一邊安慰我“乖,怎么了?別哭,別哭,咳咳,告訴爸,怎么了?”
我又抱著爸爸哭了一會,知道現在不宜讓他老人家傷心,就強行忍住了悲痛。爸爸媽媽又追我臉上的傷痕是怎么回事?我鼻子一酸,一時哽咽。媽媽追問道,是不是趙小谷打你了?
我長舒一口氣假裝沒事似的說,我不小心摔的,本來打算去醫院看看有沒有摔出暗傷,剛好路過門口就進來看看你們。
身為孩子怎么能夠瞞得住父母?爸媽拼命逼問,讓我又回想起趙小谷的狠毒,不免又悲從心來,哇哇地又哭個不停。我抽噎著把這半年所受的委屈一骨腦地全倒了出來,媽媽摸著我的額頭也大哭道“我苦命的兒啊!”爸爸更是氣得嘴唇發紫,說要趁他沒死去找趙小谷好好算算總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