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文有事相求,只得耐著性子聽他半是恭維半是譏諷的瞎掰。
黃偉長期被成年人鄙夷,被同齡人孤立,好不容易找著春回大地的感覺,就有些忘乎所以了。
他把胸脯拍得咚咚響,非要打包票給開文哥介紹一房好媳婦,好像開文的婚事他爺倆包定了。
李開文有些難堪,幸虧官場混過幾年的基本功還在,他依舊面不改色地聽著黃偉的吹捧。
一根香煙眼見燒到了手,黃偉才下意識地停了下來看了眼李開文,高高的鼻子托起了半臉的紅潤。
李開文先仍是謙虛地說了幾句“村里人瞎說著玩的”。再牛刀殺雞地將官場另一項基本功,溜須拍馬,兜頭蓋臉地使向他。最后李開文則嚴肅表情,以小學生的姿態,仰慕起黃偉開拖拉機的手藝。
黃偉這個鄉間土鱉哪見過如此高級的忽悠伎倆,沒幾下就在暈暈乎乎中,毫無保留地完成了授業解惑。
部隊教會了開文騰挪跌蕩的擒拿格斗技巧,還硬性灌輸給他能說得頑石點頭的理論素養,可就是不教導他些開汽車、駕輪船、修電器的實用生活技術。
他會開偏三輪兜風,還是用一瓶茅臺酒賄賂了同年入伍的摩托兵老鄉。
當然為了學這門實在手藝,他還是花了些心思的。那瓶價值不菲的茅臺酒,就是他當班時從國宴上順手牽羊的。所謂家不如野,野不如偷,他在那時就明白了。
得知開拖拉機的要領后,李開文夾起笆斗去田里繼續施肥。還沒有過癮的黃偉在后面喊,“開文哥,再來支牡丹。”
李開文禮貌地像革委會副主任,頭也不回地說,“下次吧。”
疏于稼穡的酸痛和未卜將來的猶豫,折磨了李開文整整半宿。當天空的滿月都昏昏欲睡時,李開文堅定地起了床。
他穿戴整齊后摸索著進入隔壁房間,搖了搖三弟李開富。受了驚嚇的開富剛要大叫時,發現嘴巴已被人捂住了。
“我是你哥,想要新書包不?”李開文收緊了嗓子。
李開富對學習從來就沒有感過興趣。當同學玩伴紛紛退學回家時,他之所以仍賴在教室的最偏僻角落不思悔改,完全是因為只有在那,他才能名正言順的好吃懶做。否則打死他,他也不想邁入校門一步。
盡管開富對學校厭惡至極,卻又一直匪夷所思地想要個綠色帆布包。那種軍用背包式的書包,城里的學生不管男女每人一只。
李開文剛回來沒幾天就得知三弟的想法了,但也只能遺憾沒捎幾只回來。他自個是早就看膩用煩了。
對綠書包日思月想的李開富聽到大哥這么問,點頭如搗蒜。他知道大哥的神通廣大。
“穿衣服起來。輕點,不要驚醒四弟。抱著糧匝到廟前鐵路那等我。”李開文低聲說完走出了房間。
大哥走后,李開富在瞌睡和書包間又掙扎了好一會,最后一咬牙還是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