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們在這閑聊,你們干什么的?哪個部分的?”呂朝杰軟酥的山東話,聽起來有些別扭,但口氣更是強硬。
“哦,你是山東老鄉啊。那后面的呢?”領頭問話的人口氣軟了許多。
“你大爺我,是江蘇的”李開文料定黑燈瞎火的,就算有事,只要不被他們當場抓住,太陽一出來照樣可以死不認帳。
“你媽的”領頭人身后一個小伙子邊罵邊閃上前,舉起手中的木棍照李開文的腦袋就打了過來。
與此同時,幾把手電全照向了他。李開文往邊上一側,剛要飛出一腳,就見眼前一閃。呂朝杰迎頭撞上了木棍,“咚”的一聲響后,就是李開文“哎喲”的叫喚。
李開文怒不可扼,剛要動手,猛聽呂朝杰大叫了起來“南蠻子打人了,快來人啊,鄉親們,呂家村的,快來啊。”
呂朝杰話音未落,幾百米遠處剛還沉寂在月光中暗暗的村莊,就接二連三地亮起了燈火。雞鳴鴨嚷、大小狗叫,一聲接著一聲,此起彼伏地煞是熱鬧。
緊跟著,就聽見有人敲著臉盆喊,“呂會計被人打了,呂會計被人打了。”
李開文猜想那敲打敲盆的人,十有**就是剛才來取化肥的。
“打南蠻子,打南蠻子。”半分鐘不到,村頭已是亮光一片。大批的村民匯聚起來,他們或提著馬燈,或持著手電,人手鐵锨或草釵,齊齊地往這奔來。
晚秋時分,說熱不熱,說冷不冷,村民們多身著短褲單衣睡覺。他們睡夢里猛聽見有村人被打,一個打挺就跳起來。很多人鞋也來不急穿,抄起家伙就沖了出門。
“老鄉,誤會,對,對不……”領頭的紅袖標話沒說完,就返身跑了起來。
李開文扶著呂朝杰,只能干罵著“狗日的,別跑,狗日的,別跑。”
“開文兄弟,你也跑吧,咱們干的事情,畢竟見不得光”呂朝杰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推著開文,很真摯地催促道。
李開文看看漸近的人群,又看看捂著腦袋的呂朝杰,躊躇了一下就說:“呂大哥,你保重,等事過了,我來看你。”
說完,李開文把自行車往身上一扛,又回身看了眼呂朝杰。
“快走,快走”呂朝杰使勁地向他擺手。
李開文扛著自行車,沿著舊路也往南跑去。那幾個紅袖標民兵聽見跑步聲,以為有人追,跑得更快了。他們跑了會就折而往東了。李開文不管他們,仍是一個勁地往南跑去。身后的喊聲,敲打聲,仍然一陣高過一陣,“別讓南蠻子跑了,別讓南蠻子跑了。”
本來松軟的沙溝地,經過李開文一個月不輟地踐踏,結實地像條石油馬路。
李開文像在部隊急行軍一樣,呼吸進出有節,步履張馳有道,不一會就遠遠地跑開了去。
他回頭一看,那些馬燈手電全圍在呂朝杰身邊。他在心里默默地說了聲“兄弟”就扭過頭直直地甩開了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