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瘦男人并不是沖著他們來的,徑直坐到與他們相鄰的桌邊,伸手要了幾個酒菜,桑桑心情稍微放松了些,沒有注意到這名黑瘦男人正和寧缺相背而坐,距離極近。
黑瘦男人走進飯館的時候,寧缺并沒有認出他來。畢竟當年在燕境山林里相遇時,他們的年紀都還很小,對方叫他小寧子,他叫對方小黑子,如今這么多年過去,寧缺已經變成了少年,對方也已經變成了氣度沉穩的青年人了。
寧缺挾起一筷子咸菜放進嘴里,噗哧噗哧嚼著,就像是姑娘家忍不住掩嘴而笑那般,直到嚼了好幾下,才發現是自己最不愛吃而桑桑最愛吃的醋泡青菜頭。
“看來這些年混的不錯嘛。”他忍著笑意說道。
桑桑的筷子剛伸到醋泡青菜頭的碟邊,臉上露出些微抱怨神色,心想少爺今天怎么轉了性子和自己搶這東西吃,忽然聽到寧缺的問話,反應過來他應該是在問那個剛走進來的黑瘦男人,筷尖不由僵在了碟邊。
黑瘦男人肩頭微微抽搐兩下,似乎也是在忍笑,說道:“怎么也沒你混的好啊,就你這缺德玩意兒居然也能通過書院的初核,居然還把當年那個小丫頭騙成了自己的小侍女,真他媽缺德啊……說起來她好像不認識我了。”
“七年前她才多大點兒,她又不是我這種生而知之的天才。”寧缺端起粥碗沒好氣回應道:“趕緊說正事兒,當年殺我全家的那些雜碎你究竟幫我查到了幾個?還有屠你全村以及后來幫著夏侯遮掩的家伙你又查到了幾個?”
黑瘦年輕人看了看羅毅,好似有點顧忌。
寧缺看到后,便說道:“沒事,你說吧,羅兄是自己人,沒有什么事不能讓他知道。”
聞言,黑瘦年輕人方才回答道:“當年首告林光遠叛國的人,全天下都知道是誰,不過里面那幾個出來作供把這案子釘成鐵案的家伙,就不是那么清楚了。只查到有兩個家伙八年前就出了獄,還在長安城里,說起來很妙,這兩個人現在混的都很一般,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后悔當年的決定。”
寧缺沒有回頭,沉默思考,黑瘦年輕人卻忽然回頭過來,蹙著眉頭說道:“為什么要背對背坐著?為什么寄信要轉那么多彎?你這個家伙從哪里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怎么總覺得咱倆像敵國奸細在碰頭?”
寧缺無可奈何捂額嘆息,看著他那張黝黑樸實的臉,說道:“媽的不是說現在奉軍部令在什么幫派搞臥底嗎?我哪里知道你們這些臥底這么不專業。”
黑瘦年輕人嘿嘿笑著,張開雙臂說道:“管他俅的臥底,這么多年總要看看你和桑桑變成什么模樣才是。”
寧缺心不甘情不愿地張開雙臂,在這間破飯館的陰暗角落里和對方擁抱了一下。
黑瘦年輕人叫卓爾,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朋友。
他們兩個人相遇的時間很巧,相遇的原因也很巧,巧到兩個人只用了講述兩個故事的時間便決定成為彼此人生道路上的同伴,永不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