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向前的山道,卻只能把人帶回原地,如果無法破除其中的秘密,那么登山者只能徒勞地一遍一遍走上山道,然后絕望地一遍一遍走回原地。
橋頭那三名情緒低沉的登山者,便在這樣枯燥絕望的循環中最終放棄,此時他們看到寧缺這個同行者,看到他站在山道前沉思,想著他稍后會像自己先前一樣再次嘗試走上山道,然后片刻后又會神情惘然地走回來,他們的臉上不由浮現出同情的神情,又有些譏諷。
謝承運的臉上沒有同情憐憫,也沒有譏諷,寧缺沒有被這條神奇的山道震驚,但當他看清楚從山道上走回來的寧缺容顏時,頓時震驚的無法言語。
在書院入院試之后,在不停登樓的日子里,謝承運一直把寧缺當作自己最強勁的對手,然而在那場期考之后,他才確認自己高看了這個邊城來的軍卒少年,在此后的時光里,寧缺被書院諸生排擠冷落,他雖沒有再去落井下石,但確實已經遺忘了這個曾經的對手。
書院二層樓開啟,他的目標是隆慶皇子,甚至也想過考試過程中會出現很多別的強勁對手,但他就是沒有想起寧缺,因為他認為自己已經戰勝了對方,那么何必再投注以更多的關注?曾經倒在自己面前的手下敗將,有什么資格讓自己分心?
直到今日在橋頭,他看到山道上的背影,看到山道上走下來的寧缺,心臟陡然一緊,才知道原來自己根本就沒有戰勝過對方,甚至可能自己從來沒有看清楚過這個同窗。
橋那頭的山道,會給登山者帶來怎樣的痛苦,謝承運親身經歷過,此時此刻的他自然能想到,能夠挺過那段山道的人,又怎么可能因為一場賭約,就稱病棄考?一個令他感到更悲傷的推論出現在心中,這半年在書院里,寧缺沒有做過任何辯解,沒有嘗試向自己再次發出挑戰,也許不是因為他心虛,而是因為他的眼中根本沒有自己。
謝承運看著山道下方低頭沉思的寧缺,扶著樹艱難地站起身來,看著他猶豫片刻后說道:“山道是假的,元氣在自然流動,根本無法找到通道,你過不去的。”
寧缺睜開眼睛,沒有回頭,沒有回答,只是盯著面前這條山道看。
這一年里他在舊看了太多修行類的書籍,說到眼界之寬廣,無論是謝承運還是別的人,很難和他相提并論,剛才在這條神秘的山道上走了一圈,他就判斷出來,山道上被人布了陣法,而這種陣法與山崖道石堅密結合在一起,因為和諧所以強大。
只可惜陣法與符道一樣,都是修行世界里最繁復難學的法門,就算陳皮皮的了解也不多,寧缺只是看了些書,知曉一些陣法基礎知識,連皮毛都沒有學到,自然更談不上破陣。
寧缺想了想,懸在袖外的雙手攏至胸前,指尖互搭做了個意橋,催動念力經由雪山氣海輸出,感知著山道里的天地元氣波動,然后緩緩走了上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山道上再次出現寧缺的身影。
他臉上依然沒有什么表情,走到橋頭后,繼續回頭盯著那條斜斜向上的山道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