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一件很沒有新意的事情,無論在長安城還是在燕北荒原,天天爬樓和天天閑逛能找出什么本質上的差別?
在東勝寨實修的書院學生們各有各的戰斗任務,不可能天天陪著寧缺逛寨子吃飯喝酒聊天,他只好自己一個人去逛寨子吃飯喝酒和自己聊天,單調枯燥到了極點。
過了數日他終于再也無法承受這般無聊的生活,偷偷摸摸牽出大黑馬,避開那數十名形影不離的騎兵視線,出了城寨來到碧藍一片的湖畔散心。
再沒有數十名騎兵不遠不近綴在身后當第二個太陽,寧缺今天走的更遠了一些,順著碧湖向東跑了兩三里地,覓著處幽靜的湖畔停下。
他卸下大黑馬背上沉重的行囊,在它屁股上重重拍了一記。
大黑馬難得擁有如此美好的輕松放松時光,歡鳴嘶叫一聲,撒著歡蹄濺著黑泥便向湖里沖了過去,然后以更快的速度低沉惱怒嘶吼著狼狽退回到湖岸上。
它渾身微微顫抖,不停呼嚕嚕嚕卷著粗厚的舌頭,翻弄著唇皮兒,很明顯被冰冷的湖水凍的厲害,而且咸水的味道實在是不咋嘀。
“就沒見過你這么顧頭不顧腚的戰馬。”
寧缺好笑看著它,指著不遠處的蒙蒙山林說道:“蠢貨,有湖自然有支流,自己往那邊跑跑,看看有沒有水喝,呆會兒早些回來。”
大黑馬不滿地搖晃著馬頭,蹬了蹬后蹄,將身上沾著的冰冷湖水振落些,屁顛屁顛按照他指的方向跑了過去。
寧缺堆了個土灶,煮上一鍋鮮蔬湯,嗅著漸起的香味,在安靜無人的湖畔坐了下來,現在沒有桑桑在身邊服侍自己,他只好自己服侍自己,好在桑桑小的時候兩個人的飯都需要他做,手藝依舊嫻熟,從未忘記。
荒原地北,尤其是在中原與大草原中間的這片地域,常年刮著西北風,非常寒冷。他身上穿著厚厚的棉襖,外面還有件黑色的擋風罩衫,就這樣坐在湖畔,不知道是那碗溫暖的鮮蔬湯起了作用,還是修行有所得,總之并不覺得太冷。
湖水近岸淺處十分透明,能清晰地看到底處的白石和那些倒伏億萬年的樹木,往遠處望去湖水則變得越來越藍,被兩岸的山林和矮崖一束,細細長長看不到盡頭,一直延伸向極北的荒原深處。
寧缺坐在石上看著身前的美麗湖景,心想昨日自己覺得這片碧湖像是腰子,實在有些不雅,事實上應該是女子柔弱不足一握的纖腰才是。
微微搖晃的湖水像漸要融化的藍色寶石,將那些被寒冷空氣凝結成的薄冰,一片一片推到湖畔,有的漸漸化去,有的則是重疊在一起,相信隨著冬意越來越濃,這些薄冰最終會變成厚實堅硬的冰塊。
看著隨湖波起伏的薄冰,寧缺想起傳說中那些站在冰下的人,又想起前些日子和司徒依蘭在湖畔漫步時說到的那些事情,臉上不禁流露出自嘲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