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猜到了大河國少女們可能遇到的打壓排擠,但這更多的是運氣,而不是分析能力,寧缺不是羽化升天的神仙,所以不可能所有事情都按照他的想法進行。
天貓女帶著他來到墨池苑宿營地,告訴了酌之華這件事情。酌之華微微皺眉,看著寧缺不解問道:“鐘師兄您是書院弟子,似乎有些不大方便。”
在小說故事中,如果你要去某處做某事,便在此時忽然遇著一個要與你同行的人,那么那個人不是匪類便可能是找人背黑鍋的逃犯。只要有些許閱歷,不像天貓女這樣天真好騙的人,都會覺得這種巧合里面肯定隱藏著某些問題。
因為寧缺是大河國人愿意親近的唐人,又是書院學生,而且這些天與大河國少女們互贈食物變得熟稔起來,那天更是刀斬白塔寺僧人替她們解圍,所以酌之華不愿意把他與任何不好的方面聯系起來,所以婉拒的話還比較客氣。
寧缺問道:“有什么不方便?擔心神殿知道唐人混進來會不高興?”
酌之華微微低頭,表示默認。
寧缺笑了笑,說道:“那我就打扮成墨池苑弟子好了。”
他看著不遠處正在忙碌收拾行裝的墨池苑弟子們,心中感慨那位書圣大人倒也放心,就讓這樣一群未經世事的少男少女前來邊塞歷練。
“既是送糧入荒原,想必路上應該沒有誰會察看隊伍里是不是多了一個我,如果要說我的身份暴露……嗯,我想墨池苑的師弟師妹們,應該是值得信任的。”
他的語調平靜溫和,卻又帶著股難以抗拒的力量,這便是言辭上的功夫,直接把他為什么要去的問題拋掉,只說同行的問題,等若把討論的基礎都放在了后面。
酌之華語窒,不知該如何回答,心想若不同意這位看似熱心的書院師兄,語氣難免生硬,說不定便會得罪對方。
寧缺微笑注視著她,說道:“還有什么問題嗎?”
便在這時,黃色布圍后方傳來一道平靜又生硬的聲音。
“問題是你為什么要去荒原。”
黃色布圍掀起,那位白衣少女緩緩走了出來,白衣黑發,腰間系著根寬寬的碧藍布帶,把整身衣飾襯得愈發素凈。
寧缺認出這便是那日清晨站在枝頭靜望湖景的少女,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微笑揖手行了一禮。
白衣少女的黑發隨意披在肩頭卻一絲不亂,長而略疏的睫毛下,平靜的目光不知望著何處,仿佛沒有一個準確的焦點,顯得有些冷漠,白皙的臉頰微圓,沒有任何表情,顯得木訥地含著什么東西,薄而紅的嘴唇抿著像一道直線。
無論眉眼膚色神情,這少女無一處可稱得上絕色,然而搭配在一處卻極為好看,形容詞像某人一般匱乏的寧缺,靜靜看著她想了半天,也只能在心底深處贊嘆一聲好看,而實在覓不到什么更準確的詞匯。
最引人注意的還是她的目光,不飄不移但就是不知道她究竟在看哪里,所以顯得有些呆滯,又有些冷漠,寧缺花了很長時間,才把目光從她眼睛上收了回來,然后注意到更多的細節。
少女黑發間別著一塊可愛的粉色發夾,因為天氣寒冷的緣故,鼻尖微紅,這抹無由而生的可愛勁兒,終是把那份呆滯冷漠沖淡了些。
他重復了一遍對方的問題:“為什么要去荒原?”
白衣少女看著他,又像是看著他身后的那棵樹,沉默等待。
寧缺被她目光中可能潛藏著的某種不屑弄的有些不愉快,說道:“為什么要去?因為我在東勝寨呆的太無聊,這個理由怎么樣?”
這明顯是賭氣的說話。
白衣少女卻也并未動怒,依舊直直地盯著他,或者盯著他身后那棵樹。
寧缺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桑桑之外,好像又出現了一個能擊敗自己的女人,不由無奈搖了搖頭,自嘲笑道:“當然這不是一個好借口,我承認這一點,不過我相信你也應該相信我不至于害你們。”
“我熟悉荒原,跟你們一起上路,會給你們帶來一定程度上的便利,你們幫著掩飾我的身份,正是我的需要,所以這是一種雙贏的選擇。”
白衣少女終于說出第二句話,但和第一句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