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癡再強,未入知命也是徒然,念力一空,又與普通人有何區別?而且就算她猶有再戰之力,難道還能阻止我們殺死那個年輕人?”
從開戰至今,始終安靜立在草甸最上方的十余騎各自散開,收攏屬于自己的部屬,開始準備最后,也是最強大的攻擊,只剩下馬賊首領一人留在那處。
馬賊首領抬起右手,將笠帽壓的更低一些,靜靜看著下方營地里那個身著墨池苑弟子服,身背刀箭渾身是血的年輕人,沉默很長時間后,情緒復雜地笑了笑。
從去年長安城到此時此刻,他已經在暗中看了這個叫寧缺的人很長時間,雖然他始終沒有找到證據,證明寧缺和御史張御琦之死有關,也沒有發現此人對將軍有任何敵意,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這個人會是一個麻煩。
因為寧缺有嫌疑,更因為寧缺現在入了書院二層樓,并且成為了神符師顏瑟唯一的傳人,又得陛下寵信,那么即便只有一分嫌疑,也需要九分警惕。
尤其是寧缺來到了燕北邊塞,沒有人知道他暗中有沒有領受皇命,沒有人知道書院此舉有什么深意,于是麻煩變成了壓力,嫌疑再疑也沒有意義,不再需要去查證此人是不是涉及御史命案,不需要再調查此人是不是在暗中針對將軍,他們這些人只能做也必須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替將軍抹掉可能的威脅。
想到此節,這名馬賊首領情緒復雜的笑容漸漸斂去。
換成別的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沒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意圖謀殺一弟子,但現在是在荒原之上,而且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些馬賊與將軍的關系。
朝廷對將軍已經起疑,這群馬賊遲早都要清理干凈,今日殺死寧缺,破壞和議,讓這群馬賊盡數耗凈,完全是一舉數得的妙事。
所以當寧缺喬裝離開碧水營,隨墨池苑弟子護送糧隊入荒原的消息,傳到將軍府后,他不惜馬力,數日數夜不眠不休也要從土陽城趕來此地親自主持此事。
這是昊天賜予的良機,如果錯過,必遭天譴。
然而就在馬賊即將展開又一次攻擊,寧缺準備馳馬逃離,馬賊首領準備借勢斬殺他的時候,荒原草甸遠處又響起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
草甸下營地里警惕備戰的墨池苑弟子和燕國民夫們,草甸緩坡間準備沖鋒的馬賊們,不約而同地暫緩了各自的動作,向蹄聲起處望去。
西邊的草甸間駛來一隊騎兵。
這隊騎兵人數不多,約有百騎,然而無論是騎兵本身還是身下駿馬,都佩著華麗的金邊黑甲,莊嚴壯肅,氣勢驚人,竟仿佛萬騎同至一般。
正是號稱天下最強騎兵的神殿護教騎兵團。
草甸下方響起一陣熱烈的歡呼。
馬賊們迅速回收列隊,準備撤離。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誰都沒有想到。
神殿騎兵隊伍中央一輛馬車里伸出一只蒼老的手,百騎神殿騎兵緩緩停下步伐,隔著數百丈的距離,冷漠地注視著這邊,并沒有馬上對馬賊發起攻擊。
糧隊營地里的人們愕然看著那邊,歡呼聲漸漸斂去,變得鴉雀無聲,有人猜到這群神殿騎兵的意圖,臉上流露出不可置信和悲憤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