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升也在其列。
幾日不見,他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的蒼老了。
他本就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道長,連辟谷都沒有跨入。
他一共有三個徒弟,其中兩個,早在十年前就還俗了。
他們受不了地處偏僻的舜山觀,一想到要在這里做一輩子的道士,就感到絕望。
如今,最后一個徒弟彭江江,也死了。
他受到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他心中對于修行的堅持,甚至都產生了一絲動搖。
做了一輩子的道士,到頭來連自己的徒弟也保護不了。
這人生,究竟還有什么意義?
這份堅持,又有什么意義?
只因為自己無權無勢,張富榮就可以隨意污蔑,就可以逼著我的徒弟去死嗎?
他昨晚便是抵達了這里,一個人坐在老子金身像下,不斷的在心中問自己,不斷的問老子,但是沒有任何的答復。
“彭道長,節哀。”
元符宮的住持,文隱走來,輕聲的說道。
彭升目無光彩的看了他一眼,繼續保持著沉默。
靈清走過來:“今天,陳會長特地將此處選擇作為執法場,便是要還彭江江一個公道,還舜山觀一個公道。”
彭升道:“遲來的公道,還是公道嗎?”
靈清道:“誰也不想變成現在這樣,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你們名門大派,都是如此,一向如此。”彭升道:“我以為道門弟子,不分高低,沒有貴賤。呵呵。”
靈清道:“的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真的沒有嗎?”彭升打斷,反問:“靈清住持,真的沒有嗎?”
“文隱住持,沒有嗎?”
他站起來,掃過面前這些在江南道門,身份不俗,德高望重的道長們,聲音陡然提高:“各位,真的沒有嗎?你們敢拍著胸脯,指天發誓,沒有嗎?”
無人應答。
彭升搖頭道:“你們不敢。”
氣氛一時有些沉默,眾道長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彭升的問題,簡直就是直擊他們的靈魂。
“都到了?”
這時,明北道長前來,掃了一圈,問道:“張真人沒來?”
“呵呵,也不看看這都是什么時間了,還在這里擺譜。”
“他孫子犯了錯,逼死了人,他就這個態度?”
“彭道長。”他走過來:“你放心,今天別管張富榮他爺爺是不是真人,是不是道場執事,都別想壞了道門的規矩。陳會長雖然年輕,但我與他相識已久,他絕不是罔顧規矩之人。”
彭升此時已坐下,聞言只是點頭,不再吭聲。
陸陸續續,有著越來越多的人前來。
當陳陽與張富榮出現時,后院中的氛圍,出現了一絲絲微妙的變化。
彭升第一時間,就將目光定格在了張富榮的身上。
他對張富榮并沒有多大的怨恨。
他怨恨的,是這份不公平的制度。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能夠擔任道場執事的道長,遠非自己所能相比。
不論品格還是其它,都是自己只能仰望的。
這一次的事情,打破了他心中對于這些美好事物的幻象。
原來,道門并非他所想象之中那般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