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像流紗,在荒野里徘徊,猶如顯形的游魂。
不需要手里的屠凡冰涼的器身提醒,齊煜已經警覺起來了。
前世習慣長治久安的靈魂再平庸,在一次次沖擊三觀的經歷下,也變得堅韌起來。
灰黑色的戰盔上,向后斜飛的羽翅不知道什么時候,沾上了一粒粒晶瑩的露水,在齊煜不知覺的情況下,變得更加修長銳利,在荒原上空慘淡的白光下閃耀著利茫。
齊煜腳下的荒原凸凹不平,滿是車轍和腳印的土路但還是很明顯,指引著齊煜不斷深入,走了應該日上三竿的時間,日光更暗了。
齊煜抬頭,不是太陽變暗了,是霧層變厚了,上空開始出現厚厚的云,齊煜很熟悉。
那是楓糖山谷上歷經數月不散的云,齊煜在心里默念著,手掌和著濕漉漉的露水,不停滴扭轉著屠凡,越過普通模式、集火模式,直接到了超集火模式。
經過一片散落著農田的區域,霧中遠遠地終于出現影影幢幢的黑影,沒有人聲,沒有鳥鳴,寂靜極了。
走近之后,齊煜的瞳孔不禁一縮。
沉默的建筑,冰冷濕漉漉的黑墻,無比熟悉。
被無形吞噬的灰白大腦,空中卷飛的人影,黑灰沉默的石原,淋漓爆裂的馬克。
齊煜仿佛回到了所有慘烈記憶的源頭,怒濤鎮。
黑色建筑的中央,齊煜看著眼前高大的椰棗樹,樹干被剝去樹皮,絲絲縷縷的棕黃色上,黑紅淋漓的符號,將齊煜徹底拉回了回憶。
五個浪花舌數,三個拱形米數,六個豎條瓦數。
“五百三十六”
齊煜喃喃地吐出了一個數字。
他終于明白了當初怒濤鎮外,歡迎牌上那些數字什么意思。
小鎮里沒有熟悉的黑灰色的石米,也沒有粘稠的黑沼,但那一棟棟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線的,泛著灰淡粼粼水紋的低矮黑色平房,讓齊煜將警戒線拉到了最高。
齊煜最終站在了黑房簇擁的空地上,他的面前,無數的人不停從黑房里出來,走近到齊煜面前,看著齊煜也不說話。
灰白的皮膚沒有絲毫的光澤,下巴直接裂到脖子上露出詭異空洞的嘴巴,無力的雙臂高高舉起,搖動著快要融化的雙手,他們仿佛在歡迎著齊煜的到來。
他們的旁邊似乎還在下著雨,停留的地方黃色的土地上一會就變得沉黑黏濕,一陣陣巨大的腥臭味,仿佛有形之物,從那些人身上飄出,伴隨著冰涼的氣浪撲在齊煜身上。
這些人,都是尸傀。
五百三十六條生命,全都完了嗎。
難受低沉的悲哀,籠罩起齊煜的心頭。
自己這是怎么了,手在發抖,心里也在顫抖,一股激流從腳底直沖頂心。
低沉的囈語又在耳邊響起,四面八方,滾滾而來。
自己眼前也有什么東西在生長,無形蔓延,透明模糊,逐漸清晰起來,貼緊口鼻。
波瀾壯闊的恐怖,終于展現在齊煜面前。
那些尸傀的頭頂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灰白細長的觸手,仿佛操縱著木偶的絲線,匯集到天空中巨大的游弋的身體頭上。那些巨大身體同樣灰白冷暗,尖鈍的頭部伸出去無數的枝丫,細絲就從那些枝丫上分裂連接。
而那些空中巨大游弋物的身體兩側不停裂開巨大的裂口,大團濃白的霧氣,不停地從那些無規律顫抖著翕張的裂口中,呼嘯而出,融入這里的濃霧之中,讓這暗無天日更加廣闊。
濃密的霧層下,遠處的平矮黑房頂上,幾十個比身下的黑房還要高大的暗紅駝峰,似乎坐不穩一樣搖晃著,無數的灰白核桃密布在駝峰之上,無數高過平房的節肢巨尖高高揚起,無數像海葵一樣無數濕滑細長的觸角將房頂箍的緊緊的。
不知不覺,齊煜已深陷大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