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必然伴隨著犧牲。
這是所有成熟理智者的共識。
只不過北地長達近半個世紀的安寧,已經讓很多人對于這突如其來的犧牲,第一時間本能的有那么些陌生,與淡淡的隔閡感。
在科瑞爾人類已經長達幾千年的封建城邦制緩慢的統治演變下,絕大多數人的潛意識里,無論領主發起戰爭的目的是什么,高尚與否,領民響應騎士老爺的征召,然后在領主的意志下征戰沙場似乎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如果騎士和貴族軍官戰死,上一級的領主尚且會為體面和收攏人心而發放一筆看的過去實則杯水車薪的撫恤金,然后讓騎士乃至下屬貴族的繼承人承接其父的職責,并等待下一次的征召。
這是身為騎士享受騎士采邑乃至被底層民眾艷羨所需背負的義務。
而到了平民一級,別說是撫恤金了,受到征召是被要求自帶干糧和武器上戰場都是常態。
一旦死了,也就死了,僅此而已。
因為這同樣是他們享受騎士保護所必須承擔的義務。
也正是因為這種與貴族長期疏遠且淡薄的關系,讓底層民眾對于參軍充滿了一種本能的抵觸感。
人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也同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北地的民眾看到戰死的澤蘭迪亞戰士,此刻無分高低貴賤、無分尊卑彼此的被裝在同一個制式的黑色棺槨中,在領主的注視下,在所有人的矚目下,被本應高高在上的龍眷騎士們鄭重肅穆的抬棺回城時,那種感官與情感上的沖擊,是難以言喻的。
‘原來,我們也可以被如此尊重與崇敬嗎?’
‘原來,我們也可以成為讓所有人憧憬的英雄嗎?’
整個米納斯提里斯的臣民們就是抱著這樣復雜的感官,目送著這些戰死的英靈們被送往獅鷲山脈腳下的墓園。
它們將被放在墓園前的英靈殿陳設一日,接受民眾們的觀瞻,并等待收到通知的亡者家屬們的吊唁。
一些同樣被這種肅穆的氛圍震撼的外地人,比如來自米拉巴的侯爵女侯爵萊斯圖爾·勞伊姆,望著那些深受感染恨不得現在就參軍報效城邦的民眾們,若有所思。
覺得若是只用這樣的儀式感就能夠籠絡人心的話,他們米拉巴也是可以學學的嘛。
只是一想到那通體都是名貴紅木打造還嵌著金邊的棺槨...她感覺以城主以及議員們的吝嗇怕就直接學廢了。
而等到聽聞周邊的平民用充滿艷羨而忐忑的語氣談論那些戰死者家屬接下來可能得到的天價撫恤金和各項福利待遇后,這位女侯爵當場就有些神情恍惚起來。
照這種離譜的賠償法兒,那豈不是意味著她麾下若是陣亡超過五百人以上,她這個米拉巴知名的女侯爵怕是要當場破產了...
她本能中是隱隱有些不太相信的。
在她看來,底層的平民只要遵紀守法就行了,偶爾指尖漏下一點點好處,那些賤民就恨不得上來舔你的靴子,以表達自己的忠誠。
犯得著花這么大的代價來籠絡人心嗎?
那個城主到底還是不是一頭真正愛財如命的巨龍啊!
但隨著儀式的結束,就在她準備通過關系將自己那叛逆的女兒贖回去時,臉就被扇腫了。
她親眼看到一名騎著巨蜥的龍眷騎士在一所民居前敲了敲門。
然后將一份還沾著血跡的戰士銘牌、一只銀色龍爪形狀的追授勛章,一小疊文件資料以及一只小羊皮口袋鄭重的遞交在了那位還有些神情恍惚的女士手中,對著女主人小聲并歉意的說了些什么。
女士似乎還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的丈夫居然也是那陣亡者一員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