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甘棠環視樓梯間,這個仿佛被人遺棄的頂樓一梯四戶,還算干凈整潔。左邊1401門上貼著對聯,門框兩側的上下聯已經不知去向,估計是被哪個手癢無聊的孩子撕去做了紙飛機了,只剩下門楣上還殘留著“家和萬事興”的橫聯,在隨窗擠進來的秋風中招搖撞騙著中國古老的蠱術。右邊的1403門上貼了一只粉色的小豬佩奇,應該是個年經女孩住在里面。對面的1402門上什么也沒有,門看起來略有些灰舊,也不知道住沒住人。
她取出鑰匙開門的時候,左邊掛對聯的門開了,探出一個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腦袋。生活態度還算嚴謹,吳甘棠暗想。很多女人在家里十分慵懶,時常披頭散發,還時不時地貼雪白的面膜。
“咦,1404住人了?”腦袋下面的身子從門背后拖出來。是一個系著圍裙的女子,五官長得還算端正,不高不矮的個子,細瘦的身材。
對于這貌似打招呼又不太禮貌的方式,吳甘棠沒理會,只掏鑰匙開門。
聽身后女子又說:“聽說市里請了一位培訓專家來,就住在我們有桃園,難道就是你?”
吳甘棠轉頭,女子二十六七歲的樣子,眼鏡背后的眼睛里閃著欣喜的光,笑起來有些拘謹。吳甘棠點點頭,淺笑:“我姓吳。”說完就要轉身進屋。
“啊?這么年輕啊!我還以為是個七老八十的白頭發老頭呢!呃……你,您還沒吃晚飯的吧?正好今晚我做了魚,要不您來我家里吃?”換口后的“您”字吐得標準又嚴肅。說完又忙補充:“不是巴結您,這個,以后我們就是鄰居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哦,不對……”
“我吃過了。謝謝。”吳甘棠說完,再次笑笑進了屋。門碰攏的一剎那,她臉上的笑消失得無影無蹤。關于巴結,做起來很俗,說出來就更俗,看得出來,這是個說話沒頭腦的人。且,她從不吃不明不白的人的飯。也不對,這有桃園是米市的教師周轉用房,住的都是暫時沒錢買房或者家在外地的教師,既然住在了這里,就是米市的教師,也不算不明不白的人。可看得出來,她不是個明白人,還是不會吃她的飯。
吳甘棠將簡單的行李歸置好,在沙發上坐著休息了一小會兒,覺得有些餓,便取出手機,查閱附近的超市。剛選好酸奶和方便面,就聽見外面樓道里傳來一聲喊:“我靠,又燒菜!”不是剛才那女子的聲音,顯然是另一位住戶回來了。聲音聽起來尖利而細脆,很年輕,吳甘棠猜,是門上貼佩奇的那家。
“王大秀!干嘛呢又整這么大油煙!”聲音里滿是不耐煩。“你燒菜能不洞開著門嗎?引狼呢?你這洞開得再大,人還不是不回來!”
一陣細碎急促的腳步聲后,又響起禮貌女謙卑的聲音:“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剛才吳老師來,我和她多說了兩句,突然聞到鍋里糊了,就忘了關門……”
“糊了就更不能把門開著!”年輕女孩打斷禮貌女。“你自個兒犯的錯憑什么要我來替你承擔!快把門關上!誒,哪個吳老師剛才你說的——”
吳甘棠屏息靜聽,卻沒了聲音。然后,就只能聽見一陣小聲的嘀咕。
“我靠,原來是個當官兒的!”
“她這種算官嗎?我以為是老師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