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熱烈討論著三十六計對策的同事們,王大秀心里反倒有些輕松。剛才回辦公室的時候,教導主任給了她一份培訓文件。下個月,等國慶節一過,她就要去參加培訓了,正好可以避開這些利祿瑣事。她沒想明白剛才校長最后兩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心里隱隱有些不祥。她感覺,被裹挾的她,就像一只被困在繭子里面的蝴蝶,而即將參與的培訓,便是這個繭子的出口。
窗外有棵桂樹,一縷香氣飄進來,王大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洗滌昨晚以來的濁氣。
下班的時候,王大秀看了看手機,還是沒有周斌的任何信息。她摸了摸紗布,傷口好像已經沒那么疼了。算了,山不就我我就山吧。王大秀發了一條微信:“晚上過來吃飯吧,有事要說。”
發完微信,王大秀想,怎么就變成“過來”吃飯了呢?有桃園難道不該是她和周斌的家嗎?她和周斌結婚一年多以來,因為積蓄不夠,一直沒有買房,住著有桃園的周轉房。反正她和周斌都是農村出來的孩子,也不追求享受,有這樣一個一室一廳的小套,她已經非常滿意。
自從月初倆人鬧矛盾周斌賭氣搬出去以后,周斌就沒回來過。后來,她想著總得有個人先軟,便主動請周斌回來吃晚飯,以為用美食和美色哄一哄,夫妻二人也就和好如初了,以往鬧矛盾,不都是這樣的嗎。沒想到,這一次,戰爭反倒升了級。
夫妻本是同根生,這樣下去到底不是辦法。至少,得告訴他,自己要去參加培訓。培訓文件上說了,培訓機構是可以安排住宿的。如果他實在還沒消氣,大不了,她讓出房子來讓他住幾天。外面哪兒有家里住著舒服呢。
王大秀又看了看手機,周斌還是沒反應。或許他這次覺得鬧得警察都知道了,不好意思吧。
沒事兒,既然已經伸出了橄欖枝,索性伸得更徹底一點。
“昨晚是我太沖動,不會說話。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女人計較。我去買你喜歡的五香兔,我們吃稀飯下五香兔。”
對著編輯好的微信讀了一遍,王大秀又在前面加上“親愛的”三個字。
稀飯下五香兔,是他們愛情的象征性美食。
那時候,王大秀還在和周斌談戀愛。周斌剛考上法院,被分配到一個鄉鎮法庭工作。那一年除夕格外冷,王大秀去看望值班的周斌。她買了一大堆菜去周斌工作的地方,準備為他做一頓年夜飯。沒想到法庭的值班室十分簡陋,除了一口燒開水的老式銻鍋,沒有任何炊具。二人去街上逛,平日的小餐館全關了門。最后,他們總算找到一家鹵菜鋪子還開著門,剛剛鹵好的五香兔異香撲鼻。一問老板,兔子不賣,原來是鹵來自家過年用的。餓極的他們和老板好一陣兒蘑菇,老板總算賣了一只鹵香兔給他們。回來后,王大秀用那口黑不溜秋的銻鍋煮了一鍋稀飯,周斌不知道又從哪里弄來兩瓶啤酒。二人稀飯下兔子,喝著啤酒,過了一個別開生面的年。那一夜的兔肉前所未有地嫩,稀飯前所未有地香。美酒配佳人,天時,地利,人和。
王大秀正沉浸在久遠而鮮亮的回憶中,手機突然一振,她舉起一看,周斌的回復:好。
王大秀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們之間還是有愛的。接下來,腰也不疼了,紗布也不打算去換了,當務之急是買五香兔和回家煮稀飯。她算了算時間,現在抓緊時間,還能保證周斌下班一回家就吃飯。
但是,人們貌似不太理解王大秀的內心的溫柔和焦急,不知怎么回事兒,今天鹵菜鋪子門前排隊的人特別多。她想換地方,又怕時間來不及。
王大秀伸長脖子看著前面排隊的人,等輪到她,鐵定不能趕在周斌下班之前做好飯了。
她不顧別人驚詫鄙夷的目光誒誒誒的責備聲,厚著臉皮硬擠到前面,伸出一根手指,在一只兔子身上一劃,道:“老板,我趕時間,你把這半邊兔子賣我吧?”正說著,臉上的膠帶又掉下來添亂,她順手一摁,可膠帶已然完全失去了粘性,死個舅子不愿意回到原位站崗,王大秀只好一根指頭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