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用。……哦,等會兒我退了房再打掃吧。”
“怎么?劉先生也要走了嗎?你不是訂的五天房嗎?”
“呃……有點兒急事兒,得趕回去。”
文文友善地笑起來。“是想姐姐了吧?”
劉宇臉上有點兒不自然。他笑了笑,沒作聲,低頭喝起牛奶來。
吳甘棠將車拐上正道,停到一邊,將手機放到方向盤邊的導航吸盤上,調出百度導航。光標在“輸入終點”處閃動。吳甘棠猶豫了一下,輸入平縣兩個字。
一路飛馳。吳甘棠越開越緊張。在離平縣還有3公里的地方,有一個服務區,吳甘棠駛進去。
上廁所,買水喝。服務區的商店里有商品賣。要不要買點兒禮品呢?吳甘棠猶豫。玻璃柜里都是些本地人尋常見慣的土特產,沒什么稀奇的。
但是,好久沒見了,大約……有五六年了吧?或許,更久。嗯,還是應該買些禮品的,遮一下手也好。
“姑娘,買點兒什么呢?我們平縣的茶鴨很不錯的,買點兒回客嘗嘗吧。”商店的服務員把吳甘棠當成了外地人。
平縣離米市主城不遠,也就是三四個小時的車程,可語音卻相差很明顯,他們總把“去”說成“客”。吳甘棠對平縣的口音深惡痛絕,大學的時候,她不但拼命練習普通話發音,連用方言說話時,也拼命摒棄平縣所有口音。因此,在她的口音里,聽不出絲毫平縣的口音來,別人都以為她是地地道道的米市主城區的人。
多年沒聽到平縣口音,突然聽到,她心里一緊,熟悉的慌張和恐懼又倏地回到心里,像廣度擴散的癌癥細胞,殺無可殺。
都過去了。不要如此草木皆兵。吳甘棠命令自己。笑,笑起來。要帶著微笑回去。她咽了一下唾沫,擠出一個笑容。商店里的玻璃櫥窗里,映出一張扭曲的臉。
吳甘棠胡亂挑了幾樣東西,沉甸甸一大包。
付完錢一轉身,聽見有人喊:“喲,這不是吳教授家的女兒嘛!好多年沒見,都長成漂亮大姑娘了!”
吳甘棠心里一驚。喊她的是一位老人,頂著一頭白發。定睛一看,是爸爸學院的老同事。怎么會如此的巧!她慌亂地猶豫著,要不要否認自己的身份。
“呃……這位大叔,您可能……認錯人了。”吳甘棠用標準的普通話說道。“我不認識您!”
老者執著而自信:“不會!我認得你,吳教授家的獨生女兒,名叫甘棠。聽說,你研究生畢業后,就沒回過平縣了。在外面發展得好吧?出去發展好。平縣到底是個小地方,你們年輕人施展不開拳腳……”
“這位大叔,您真認錯人了。我不叫吳甘棠。我也不認識您說的什么吳教授。”吳甘棠說完,感覺喉頭發緊,五腑六臟直往下墜,幾乎快要說不出話來。
“真不是?!”老者疑惑了。他盯著吳甘棠看了又看,自語道:“怎么長得那么像……”
吳甘棠笑笑,提起那包東西,飛快逃開。
回到車上,她將所有車窗升起來,又鎖上車門,這才覺得安全些。她又擰開水,一陣狂灌,一整瓶礦泉水下去,狂跳的心才漸漸安寧下來。
看著副駕位上的一大包禮品,吳甘棠覺得混身無力。她咬著唇想了想,重新發動汽車,將車駛出服務區,駛向米市主城區的方向。
回到有桃園,吳甘棠看著小區熟悉的大門,車庫,電梯門,恍若隔世。她懷疑自己并沒有出去過,什么寺下山隱,平縣,都只是一場夢。可是,手里的東西是罪證。哦,買嘎的,怎么成了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