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后立刻將目光對準了地上的尸首,沉默了起來。
文顯忠看著倒在地上長眠絕世的村民,眼中閃過無法言語的憂傷之色,隨即又立刻被無窮又深邃的恨意所覆蓋,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攥著拳一字一句道:“國恨家仇,我發誓要這些胡虜一筆一筆償還!”
天上的金烏展翅而動,將空氣撥動出一波又一波惱人的熱浪。灑在泥土里和青草上的血液逐漸干涸,只留下一股不尋常的腥味恒久的彌漫在眾人心頭。
文瑄盯著老父親微微顫抖的身子,想到這些再無半分生氣的人們或許曾是自己的兒時好友,便忽然間曉得了一些身為文家人對元人應有的恨,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血腥味還帶有些苦澀。
率先打破沉默的人是沐沖,相較于其他人,他明亮的眸子中少了一些悲色,輕聲出言道:“且先不提那伙元賊是如何得知了我們的所在,就說他們此番在我們手上吃了悶虧就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估計用不了多久便要卷土重來。”
文顯忠偏頭聽完才松開了緊攥成拳的手指,將眼中和心中藏著的無盡恨意融在了一聲長嘆之中。
“這事還得文老您拿個主意,我們大伙都聽您的!”鐵牛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高亢。
他一開口,其他人也接連附和。
文顯忠掃視了一圈眾人,低沉著道:“看來這小阜舍村是待不得了。”
“待不得了?您是要我們逃走?我們身后……可就是覆船山啊!”一名村民驚呼出聲。
鐵牛立即牛眼一瞪,“就你懂得多!就不能聽文老把話說完啦?”
村民經鐵牛一嚇,囁嚅著縮了縮腦袋不再吭聲。
“無礙。”文顯忠擺了擺手,示意鐵牛不要發脾氣,然后耐著性子解釋道:“我說待不得了并不是代表我懼怕了那些賊人想要逃走,只是現在還不到與他們正面沖突的時候。”
“這是自然,覆船山上下哪有人敢質疑您老。”鐵牛笑著跟了一句,試探著道:“那您的意思是……我們應該暫且避其鋒芒?”鐵牛長相粗獷,心思卻是細膩,聽文顯忠說完便知曉了他的意思。
“不錯,而且這伙人應該來頭不小,否則若是些尋常驕奢淫逸慣了的元兵怎么會有這么好的身手?”
聽到這里,文顯忠身后的沐沖想起了方才自己的失誤,俊臉微微發燙。
“我們都聽您的。”鐵牛一口答應下來,然后斜著眼睛瞥了瞥身后的村民,眾人立刻跟著附和。
“既然要走,不如一把火燒了來得痛快。”文瑄打了個哈欠,小聲地咕噥道,可這句微不可聞的話正如一塊小石子投入了波瀾不驚的大海,立刻在人群之中激起了千層浪花。
“什么?”
“放火燒村?”
“這可是我們的家啊!”
一時之間,除了沐沖和鐵牛沒有出聲,其他的村中壯丁盡皆驚懼起來,都緊張地盯著文顯忠等他決定村子的命運。
文瑄面對這些質疑倒是坦然,輕咳了一聲止住人群的躁動后解釋道:“同樣是棄村,若是留下這些屋舍,待元兵去而復返便一定會守株待兔,等著我們什么時候乖乖地回來自投羅網。”
文瑄邊說著邊觀察著村民們的神情,舒展雙眉道:“但若是一把火燒個干干凈凈,可就不一樣了,試問元兵再狡詐,難道還會派人守著一攤廢墟么?待風聲過了,大家如若想念此處,大可以伐木建屋重修村子嘛!所以不但要燒,還要快些燒,大些燒,讓那些逃走的元兵能夠看到這沖天的火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