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
老子偏偏就不稀罕你這些腌臜玩意兒!
你給我再多的好處也抵不過韓大哥的那一張救命的大餅!
我情愿去死!
韓咬兒就是帶著這樣一口咽不下去的氣憤拼命死戰,以丟掉一條胳膊的代價斬了元軍的先鋒副將,將數萬元兵托在一個毫無戰略位置的上蔡縣上長達月余。
“徐先生,今年若是沒有戰事,收成該是如何?”韓咬兒此刻正靠坐在一顆老樹下面盯著縣外的方向發呆。
被問話的徐縣令今日換了一身干干凈凈的新衣衫,這是他送走親人時特意留給自己的。
作為讀書人,他想戰死的時候也能稍微體面一些。
徐縣令手中正捧著妻子為他縫的香囊放在鼻子下面嗅,努力地抽動了幾下鼻子也只聞到了上一次交戰時留下的腥臭味——有元兵和自己的血滲了進去。
“收成總是有的,只不過要看最終進了誰的口袋。”徐縣令嘆了口氣,將香囊揣到懷中側面回答了韓咬兒的問題。
韓咬兒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然后開始摩挲放置在腿上的斫柴大斧的鋒刃,“恐怕到了鄉民自己手中的糧食兩成都不到吧?”
“兩成?”徐縣令突然笑了起來,以至于本就發腫的眼睛都瞇到了一起。
“若是往年還有可能,可今年本就是災年,朝廷……”
徐縣令說到這驀地住嘴,一本正經地重申了自己的用詞:“元廷要治河,皇帝要修宮殿,各級官吏又要從中索取自己的那一份利益,勉強收上來的糧食里只怕最后一成都剩不下。”
“聽你的意思,你之前當縣令的時候也是個狗官了?”韓咬兒笑著問。
徐縣令苦笑了幾聲,再一次重重地嘆氣,然后發出一聲釋懷了的感嘆,“人活在世有許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是生是死,是善是惡,都是一個念頭的事兒,我最后選擇當個叛逆官員就是為了以死謝罪,下了地獄也好少遭些罪。”
“阿彌陀佛!”
韓咬兒突然念了句佛號,然后笑著道:“用我韓大哥的話來說,徐先生你這是立地成佛了,死后不會下地獄了的。”
徐縣令苦笑連連,“你的韓大哥真是個英雄豪杰,史冊上會留下他的名字的。”
“是么?”韓咬兒驚喜莫名,身子都從靠著的老樹上彈起了一些,將左邊空蕩蕩的袖筒帶動著晃了晃。
“那咱呢?咱這些兄弟們呢?”他激動地追問。
徐縣令心中其實認為不會,但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都會的。”
“嗐!只可惜咱要沒命了,否則好好給那些先生們講一講咱是如何用大斧劈了那個先鋒將軍的!”韓咬兒砸著嘴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