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長生更清楚自己看的是一出戲。
一出用藝術升華,來傳遞民族吶喊的戲。
如果要繪制這樣一副時代畫卷,腦海里面應該是什么樣子,能用什么表現形式。
他思考的已經是這種角度和內容了。
三四個小時的劇目,中場有休息時間,萬長生坐在那根本沒挪窩,而是定定的看著臺上,摸出自己的小速寫本,在上面迅速勾勒出一張手稿。
旁邊的同伴光是看他摸出紙筆,就屏息凝神的悄悄舉著手機攝像不敢動,隔著座位的伸長脖子之余,更是伸手攔住可能有人經過的打擾。
后排無聲無息站了一大堆,還相互用手拉扯不要擋住臨時亮起來的光線,前排辛苦些,讓開視線,但使勁趴在座位靠背上看點邊角。
不少人得相互用手提醒,不要出聲,甚至得使勁捂住自己的嘴,免得忍不住感嘆。
萬長生不是說畫得有多么天下第一,而是他擁有扎實的基本功,又有心無旁騖的專注度。
新文化運動有很多波折,他在一些廟里殘存的那個年代書報雜志上,其實看到的和宣傳的不一樣,譬如甚至有主流言論那時候是要把漢字都廢除掉的,因為相比幾十個字母,哪怕學拼音,也比學幾千個漢字更容易,在那些文化干將們看來,復雜難學的文字,是阻礙中國掃除文盲的最大壁壘。
在當時那個年代,被逼得頭發都要白了的文化干將們,痛心疾首得有些囫圇吞棗,或者說過猶不及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事實證明,掃除文盲的障礙不是文字,而是社會安定,還是老祖宗說得對,倉廩實而知禮節。
先解決了吃飯穿暖的基本問題,文化水平才會逐漸提升,戰亂紛飛的朝不保夕,誰還關心學漢字學拼音?
所以那個年代的文化運動,就是戴著鐐銬在跳舞。
這些新文化運動的干將們拼命想拉拽著民族、國家向好的方向發展,也正是他們的努力,才讓封閉的國內看到更多先進思潮影響,進而推動了革命。
萬長生就是表達的這種感受。
他純粹是想到假若自己就像二中壁畫那樣,要來表達這個主題,應該怎么畫。
隨手勾勒的也是腦海里面噴薄而出的創作靈感體現。
也就比普通大屏手機大點的長條速寫本,平時用來勾畫單個人物是挺不錯的,但現在橫著迅速勾勒出二三十個人物的畫面,就仿佛在搞微雕微縮景觀,更難得的是萬長生居然勾出了每個人物的面部五官,哪怕小得跟只有逗號那么簡單,但他也盡可能結合身形表現這個角色的情緒!
這就是他的強項了,畫過太多太多的壁畫,中國畫里面對人物不需要分清楚眼皮、瞳孔、鼻梁骨的細節,但也許就是輕輕一撇,就能體現憤怒、焦灼或者歡笑。
十幾個學生站著不動,吸引更多學生圍過來,大家都知道是萬長生在畫畫,有些著急的甚至爬上座位疊羅漢。
帶隊工作人員、負責官員過來驅散,卻立刻被外圍的學生小心做噤聲手勢,還幫忙讓出點縫給他們看。
在外行的眼里,萬長生的表現不比臺上那些演員的水準差。
嘆為觀止的那種紛紛舉著手機從各種縫隙希望能拍到點。
就算擠不了多少人,也擋不住這個團隊人多啊,幾百人里面稍微好奇的就能有不少。
于是,這樣在觀眾席,還是比較重要的前排嘉賓席,忽然這么堆起一大堆人,還很沒規矩的連座位上擠站了。
在仰慕西方劇場禮儀,正在教化國內也要同步提高的演出方看來,這是很不合理的事情。
可過去的兩三個現場工作人員,早就被學生們游刃有余的擋開。
最后還是臺上這個角度,發現這么多年輕學生,圍著的人在寫寫畫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