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老荊還探頭看兩眼,后來就干脆丟了自己在刻的,過來坐在旁邊和梅姑娘一左一右看。
和清美研究生的默默無語不同,他不停碎碎念,各種細節都在提醒萬長生:“你對篆文熟悉,那就再好不過,不懂篆文怎么摹印?很多人以為篆刻就是刻章,這是兩回事,對,對,這里推深點,停頓下,錯刀,哎……舒服!,就是這個味兒!”
感覺跟上次在美院上課差不多,只是今天反過來,萬長生專注于刻,荊老師話沒停過,只是他是純粹的細節教授。
要說萬長生刻章的特點確實也就占了個快字,這十塊錢一個,還得連蒙帶哄的吸引游客注意力,所以要說其中有多深的藝術修養,還真不見得。
但就像他臨時開始學素描,半路出家直接跟上雕塑系研究生的學習,都因為前面十幾年大量的反復練習積累,已經讓萬成生沉淀了深厚的基礎,特別是一代代傳下來的篆文,單憑這點他就秒勝好多刻章的。
況且在進入雕塑殿堂之前,萬長生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刻章,沒事兒都會拿著把玩雕刻。
但手熟爾啊。
熟到他這個地步,那就基本上不存在什么技巧問題了。
摹印就是看著各種原跡的紅印,翻刻出來。
那種在腦海里面把篆文鏡像反過來的步驟,對于新手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去適應。
萬長生則基本已經是本能。
更不用說那些原跡上的刀痕細節,在萬長生這里都是可以原樣反應的,老荊應該是第一次從細節上觀察萬長生的篆刻過程,這跟上次課堂上萬長生開玩笑的刻了枚張春燕的姓名章是兩回事。
那是刻章的人都能做到的基本功底,可現在是要求按照名畫名作上面的印章來摹刻,難度比臨摹畫畫大多了。
章和印是反的啊。
可萬長生在碑林里面摹刻了多少年?
很長的時間里,他到觀音廟前擺攤都是為了入世,別把自己呆在碑林里面成了書呆子,其他大多數時間都只能摹印,臨摹祖先長輩、文人墨客們的印。
這跟那些以刻章為生的手藝人其實有根本性的差別。
從一開始,他的篆刻就不是個飯碗,而是把玩陶冶的愛好。
這樣的后輩,老荊看得喜不自禁。
終于還是再提一次:“來吧,來博物院跟著我吧,我還有幾年就退休了,徹底接過我的班吧。”
萬長生收尾:“我給您培養出一長串的徒子徒孫來,豈不是更加后繼無憂?”
老荊實在:“遠水救不了近火,而且我這地方的工作又不需要那么多人,兩三個就夠了,編制也只有這么點,可人少了又容易斷代,你就是最好的接班,你接過去,后面怎么續上,都是你的事情了,我再也不用操心了,好不好?”
梅姑娘眼睛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