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萬長生膽子大呢。
忽悠了南派的女弟子來北派當傳人,現在又敢大放厥詞:“這事兒得看舞美地位高,還是導演編劇地位高,
您出馬,連席導都得給幾分面子,有什么場景得跟您商量,或者直接把這塊兒交給您就好,因為您用心參與,揣摩并反復考慮怎么才能體現場景,導演省事,甚至能激發靈感。”
邊說還邊敲黑板,他也是在藝考班上課習慣了。
但這番話拍得婉轉又親切,老雷聽了也舒服,看著那細化的三種農村場景圖,只有用心的人才會這么認真專注的分析。
有這種做事的態度,什么事兒做不好呢。
所謂眉毛稍微緩和了點。
萬長生才繼續:“換剛初出茅廬的舞美生,面對大導演,有幾個跟我這樣運氣好被賞識?
能戰戰兢兢把飯碗捧好就不錯了,還敢談參與或者服從的關系?如果我們在教育的時候,就給舞美生灌輸這種抬高自身地位的思路,
以后……在現實中會被社會毒打到懷疑人生,反過來懷疑您說得對不對。”
老雷呵呵中帶點慍怒:“那意思是我還錯了?”
萬長生趕緊搖頭:“您沒錯,但是您把教育工作者和舞美工作者兩重身份混淆了,也就是把德藝雙馨這兩項化為一體了。”
林楚妮可能跟著萬長生一兩年,膽子確實大了不少,敢連忙哈哈兩聲:“好久沒聽見這么清新脫俗的吹捧,還吹得這么恰到好處!”
江竹清一臉的我的媽媽呀,你們舞美專業的師生關系這么隨便嗎?
老雷也演不下去那種極具分寸感的薄怒表情,哈哈笑:“忽悠!你繼續忽悠!小林負責記筆記,把他這些罪證都記下來!”
林楚妮馬上不敢說話了,低頭痛苦回憶。
萬長生是認真的:“也許我做了四年的藝考培訓,深刻感受到這兩重身份的交叉和區別,必須承認,絕大多數學生,哪怕是大學生、研究生,他們成為您這樣頂級大師的概率幾乎為零。”
這回沒人笑他拍馬屁拍得好了,都很安靜的聽著。
萬長生還在黑板上隨手畫了個三角形:“這永遠是個金字塔一樣的存在,到底我們是培養塔尖,還是最為扎實的基座?”
然后自問自答:“基于我們這么大的國家,這么大的人口基數,我選擇后者,放棄一些門派之爭,流派之爭,盡可能擴大基礎培養的范圍,這才有更大的可能性出現更多塔尖。”
放下粉筆拍拍灰:“這就是我的態度,先盡量大范圍的教導學生能夠生存下來,并且熱愛這門手藝,然后他們才會持續的發光發熱,帶動更多人加入這個行當,這當中出現天賦過人的宗師,就指日可待了。”
最后笑笑:“不光是舞美,對于雕塑、篆刻甚至整個美術體系,我都是這么看待的,請老師指正。”
老雷指正啥呀,他在回味。
當然不是回味萬長生那些清新脫俗的吹捧,而是這種獨立思辨的態度。
回頭看看林楚妮:“記下來了嗎?”
林楚妮使勁點頭:“我錄音了!”
老雷嗯:“傳給我……長生,別把自己繃得太緊,你是個藝術家,不要讓自己背負太重的責任和擔子,放松一些。”
江竹清都不相信自己耳朵了,研究生導師點評學生的匯報課題,居然叮囑放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