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了跟前,田橫定眼一看,煌煌城樓之下竟是田榮那張生動快意的臉龐。
“三弟一路辛苦,為兄早為你備下接風小宴。走!”
一句話說罷,尚在愣怔之中的田橫扶下戰馬,鉆進了道邊一輛嶄新華貴的青銅軺車飛馳而去。
一路轔轔車聲,田橫已經完全清醒,卻只是沉默著一言不發。這一刻,他心中沒有絲毫欣喜反倒是疑惑無比。
已經兼并三齊之地,成為名副其實的齊王的田榮,以如此奇特的方式公然迎回自己,實在是蹊蹺之極。
突然而來的禮遇與榮寵,讓田橫心頭升起絲絲涼意。他可記得清楚,在即墨他親手殺了田市。
在這個有兵者王的年代,在這個盡力過大亂,此刻已是觸手可得的齊地。田安南逃,田市被殺,田都被誅,他成了田榮王位唯一的威脅。
心頭翻滾,一時間田橫想了太多。只是兄弟兩人皆沉默著,田榮不說,田橫自然也不會問,只有青銅軺車轔轔駛進。
但是,究竟為何如此禮遇有加。以無冕之王之尊,前來為自己牽馬。對于這一點,田橫卻不得不盡力揣摩。
因為他們雖是兄弟,但更是君臣。上下有別容不得他不多想。大約小半個時辰,軺車徐徐停穩。
“三弟,下車走——”跳下青銅軺車,田榮看向了車上的田橫。
“二哥請——!”田橫目光一轉,他沒有口稱齊王,而是以兄長相稱。
如此稱謂自是為了將此事定義為兄弟相見,而不是君臣相間。如此一來,縱然發生意想不到的事,田橫也能進退有據。
田榮也是人精兒,在塵世間沉浮數載,對于田橫的小心思,自然是心知肚明。
深深的看了一眼田橫,田榮搖頭大笑:“三弟不必擔心,殿中只有你我兄弟二人,吃酒暢談一番罷了!”
“二哥如此禮遇,以齊王之尊,兄長之名,為弟牽馬,共乘一車。如此禮遇有加,恩榮非凡,弟自是心有忐忑。”田橫幽幽一笑,強自解釋了一句。
“三弟大破膠東,滅國一方。”田榮大笑一聲,道:“三弟對齊國有大功,為兄親迎有何不可!”
一想到田橫猜疑他,田榮又氣又笑,壓低了聲音:“你我兄弟一母同胞,為兄豈會害你!”
“二哥,你我雖為兄弟,然君臣有別,驟然之間,愚弟自是驚慌不安。”
淡淡一笑,田橫也不再繼續解釋。他跟著田橫向濟北王宮走去。連日大雨,又是連天暴曬,濟北王宮的大道上隱約還有土木清新之氣。
從王宮入口到王宮大殿的長長甬道,精銳甲士手持長戈,五步一人,顯得密密麻麻。
走得片刻,兩個人便進了王宮大殿,看到這一幕田橫心頭驀然一亮。
密密麻麻的甲士守衛,突然召他北來,細細想去,一切都是有跡可循。心頭翻滾,田橫清楚田榮在濟北的控制并不強硬。
如此森嚴的甲士壁壘,無不說明此刻濟北王城的不安分。在權貴橫集,故齊王建影響頗深的大博陽,光靠一時的兵勝是不可能站住腳的。
一想到這里,田橫心頭的不安稍微好點。如此內憂外患之下,田榮絕不會鋌而走險,殺他以衛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