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湖?不是,那是歷水……”男子剛說了一半,就發現自己的話題被莫名帶偏了!精通話術的他不愿再糾纏于此,只長嘆一聲道:“我一個無妄之人……公孫文琪這又是何苦?”說完,卻是看著手上的刀子怔怔地發起呆來。
“那個,打擾一下哦,在你忙著自殺前,能不能抽空行個善事,滿足一下老人家我小小的好奇心呀?我聽說啊,袁本初死前,身邊只有你一個人!在那最后的關頭,他到底做了什么?又說了什么?”公孫大娘眼中閃現出一種小報記者奇特的神采來。
男子被那灼熱的眼神晃得垂下的眸子,輕咳一聲道:“咳……他還能說啥?無非是恨自己只是小婢所生,若有一個像老夫人這般的娘親,哪還有公孫文琪什么事?”
公孫大娘聞言樂了:“呵……都說你一張利嘴,卻不知還這么會夸人的!只是,那袁紹呀,一定不是這樣說的。”
“何以見得?”男子奇道。
公孫大娘收斂了笑意,難得嚴肅了起來:“袁本初此人我雖未得親見,卻也是略知一二的。其人若是優勢之時,難免意氣風發乃至昏招頻出,但今有我兒在側,只怕最后都不會輸了世家子弟的氣度,自會有一份天下楷模的風范!”
也就是“順風浪、逆風神”,后世沙雕書友們可是概括得明明白白!她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又繼續道:“但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本初自矜家世,依憑家世起事,可這一朝落敗勢力不再,滿堂棟梁自然是皆作鳥獸散,日暮之時還陪在身邊的,卻只有一個貪財乖張的小人了……”聽到此處,男子不覺已是淚流滿面。“最后,'棟梁'們皆因鄭公求情而獲免,那由著性子肆意妄為的'小人'卻是自取其禍被誅滅,可也算是'天道昭昭,報應不爽'了!”
“……文琪最終還是沒殺他們?”男子平靜地道,看不出喜怒。
公孫大娘輕笑:“我兒豈是輕易被他人要挾、鼓動之人?若如此,即便有我這樣的娘親,他也是走不到這一步的。”
“也是……文琪終究并未應我……自始至終,只是我這樣一個可笑之人的一廂情愿罷了!”男子愴然道。
“可笑之人?人生短短數十載,能依從本心施展才華、率性而為,俯仰無愧于天地,又有何可笑?難道要像那些人般,為些許功名利祿驅使而碌碌一生,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追求?這種人與由著本能行動的牲畜有什么區別?我知道,你是生氣那些人明明身受重恩,最后關頭卻紛紛棄主而去——但你和這種人計較又有什么意思呢?難道說,你被狗咬了一口,還非得咬回去不成?”
男子被公孫大娘奇妙的比喻噎了一下,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楞了半晌才道:“眾人皆知我許攸就是個貪鄙之人,哪有老夫人說的那么高尚?其實,螻蟻尚且偷生……我……我只是不知怎么的,最后那段日子竟被本初迷了心竅!我最后獻上的那幾策,既得罪了昔日同僚,又得罪了衛將軍元從上下,更是讓呂翔所部萬人無端喪命……這些日子,我、我是一日三驚,生怕哪天就被沉了河!這好不容易睡著了,又看到呂翔將軍前來索命……前兩日竟又見到本初,他哭訴自己路上孤單,望我作陪……我這些日子思來想去,也就望最后還能以無用之身,以助文琪于萬一——這也算全了本初最后的心愿……”男子說著,竟有些哽咽起來。
“袁本初最后竟希望我家文琪能贏?”公孫大娘聽出了男子的言下之意,不禁也有些驚訝和困惑。
“文琪若能最終成就大業,成為那滔滔入海之流,那本初作為擋在他前進路上最大的障礙,自然多少還會被人記起。”男子昂然道。
公孫大娘頓感恍然:“原來如此……只是,別的不說,袁紹恐怕不會希望你陪著他的!就你這嘴……誰喜歡天天被人追著懟?再是,人死不能復生,你死了,呂翔所部就能活過來嗎?還不如照料他們家小來得實際!當然了,'許攸'這個大嘴巴惹了這一大堆麻煩事,搞不好什么時候就被人尋仇了,就是我家文琪也不可能時時看顧,我看確實還是'死'了比較好……”
男子眼眸亮了亮,卻又疑惑道:“可留下我這一無用之人,對你家這位如日中天的衛將軍有什么好處?我們以前固然關系還不錯,不過多為利益之交罷了。如今,衛將軍幕府人才濟濟,哪里還有我的位置?再說,就算是我現在毀了容,但我以前交游甚廣,在官場上走動,難免哪天就被人認出來了……”
公孫大娘笑道:“你怕是搞錯了一件事:現在不是文琪讓我來替他說服于你,而是我自己很久以前就問他要的人!他拐走我安利號這么多人才,也得給點補償不是?我其實考察你很久啦——我安利號各家一級下線中,就屬你生意做得最紅火,最有眼光!真真是商界奇才!無用之人?垃圾還是放錯地方的資源呢!你這樣的,不來經商卻去從政,可不是明珠暗投?這么說吧,我用安利號的信譽作保,安全保障、家族前途,還有你對呂翔部欠下的那些債……只要加入我安利號你都不用擔心!現在,我這里恰好缺職業經理人一名——運營安利號的矩億貲財,你,真的不動心嗎?”
男子愕然半晌,方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摸著小胡子道:“老夫人……您竟放心把安利號交給我?不怕我監守自盜?”
“只要你有本事,盡管拿去!”公孫大娘爽朗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