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露是嗎?”
背著行囊穿過死亡正在彌漫的叢林后,在約定的地點,我看到了那將大半個身子都罩在斗篷下的人類男人。
看到我出現,他掀開兜帽,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是的,高特……先生。”
我還不太習慣對人類的名字附加敬稱,但父親再三叮囑,我倒是沒有忘記。
在我的潛意識里,我已經認定這是個奇怪的人———畢竟千里迢迢跑到深山里,冒著各種危險和沒什么特產的獸人做貿易,實在不是普通商人該有的作為。
“你比預定的時間遲了兩分鐘。”
拍掉左爪上殘留的灰,我聳了聳肩,“路上遇到幾個行鬼,耽誤了下。”
雖然有做解釋,但我并沒有絲毫表達歉意的意思。受到深淵領主艾力希安詛咒的影響,大半個云漫山地的死亡,都變成了不可控的恐懼。
死亡的活物如果不在隔天第一次日落前焚燒成灰,那么日落后,它們就將再度“復生”,成為游蕩在叢林間的行鬼。
昨天夜里,我至少拍碎了不下十個這種死者的頭顱。有飛禽走獸的,也有亞人獸人的。
“是這樣嗎?那倒是不可抗力了。嗯,先上車吧,我們要在日落前趕到德瑞城。”
“我不用坐牛車,一條腿我都能比它跑得快。”
看著為我挪出半邊車座的高特,我搖了搖頭———突然就要和一個才相識的人類男人踏上不知道歸期的旅途,獸靈的躁動不安,讓我本能地想要遠離他。
如果是那匹狼的話,大概不會在這樣的心情下離開吧。
“也罷,那你步行跟著我吧。”
抓起韁繩后,高特用木條輕輕在牛背上拍打一下,牛車開始緩緩前行。見狀,我也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云漫山地的林地間,原本是沒有路的,但自從這個叫高特的男人,和少數與他相似的旅行商人,破天荒地訪問我們這樣的獸人、亞人聚居地后,道路被本來打個照面都可能起沖突的各個種族,聯合起來修通了。
嗯,出云山到冷溪那一段的路,我也參與了夯實路基的作業。
“灰露,你穿這么少,不冷嗎?”
盡管按照大陸歷,已經是暑意初至的四月天,但云漫山地數十米高的古樹下,依舊盤留著陰冷的霧氣。
一陣勁厲的山風吹過,我披散在身后的灰白色毛發被吹的胡亂飛舞,鹿皮縫制而成的裙裝,也往側面擺起。但我并未感覺到一絲冷意。
“并不會冷。”
盡管與牙狼擁有同樣的祖先,但受到獸靈神漫穆祝福的我們,人狼,獲得了站立的權利。
被解放出來的前爪,能容許我們翻越牙狼無法翻越的險峰和密林,雖然毛發不再那么旺盛,對寒冬的抵御能力下降了很多,但至少,也不是這種區區山風可以侵蝕的。
隨爪從路邊的灌木上摘下一朵釋放著淡淡香味的野花,將它放到鼻子前輕嗅的同時,我加快腳步,走到了牛車前面。
雖然不至于與人類那樣不用衣服遮蔽住身軀就會感到羞恥,但被陌生的雄性一直盯著看,我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這個名為高特的人類,眼睛里那種“饒有興趣”的神色,實在是……
“灰露,你的耳朵和尾巴……”
高特平靜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終于有些遏止不住惱怒,停下腳步回過身瞪住了他。
“我的耳朵和尾巴怎么了?”
“在我們人類的城市,會很顯眼。”
微妙的寂靜中,牛車停了下來。
在我的注視下,高特起身跨到后面欄板不高的貨箱里,打開了一個箱子,開始翻找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