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的兄弟……他不愿意投降啊，但是他又不愿意讓我為難，就撞在了我的刀傷，我的兄弟啊……啊啊……”
李昱瑾繞過一個營帳，那邊正好有幾個士兵圍著一個鍋子喝酒，他能看出來，那個哭嚎的是歸降來的衛軍，而他的兄弟為了他能活下來，撞在了他的刀上。
旁邊的幾個衛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自覺的也跟著哭了起來。
另外幾個夜軍嘆了口氣，跟著一起喝酒。
“我家以前就是一個村子，那幾年趕上大旱，地里沒了糧食，又趕上戰亂，亂兵把最后的口糧都帶走了，村子周邊的樹皮草根都沒有了，家里本來有六個孩子，被送出去了三個……換……換來了三個別人家死的……”
說著說著，這個夜軍也跟著哭了起來：
“我說爹，今天怎么吃肉了，我爹說，這是，這是你弟弟換回來的肉……嗚嗚……后來，先王占領了我們那塊，開倉放梁，救活了整個村子，當時我爹就說了這條命賣給夜王了。”
這年頭的老百姓都苦，誰家都有些不堪回首的過去，一群人說著說著就一起哭了起來。
這時，有人站了起來，舉著酒杯對著其他的戰友嚎了起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一開始還就是他自己唱，后來大家跟著一起唱了起來，雖然大家沒讀過書，但是這首歌大家都聽過，也都會唱……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
一群士兵湊在一起唱歌，這歌的旋律并不多么好聽，甚至感覺沒有什么旋律，就是一群大老爺們在干嚎，但是卻有越來越多的士兵聚集了過來。
這首詩的詞很簡單，聽幾遍就跟著一起唱了，就算是腦袋蠢笨的，也能跟著一起吼一嗓子“豈曰無衣”。
漸漸的，那些這一首歌在整個軍隊中傳唱了起來，喝醉了的士兵們摟在一起圍成一個個圈子，高喊著“豈曰無衣”。
不知不覺間，衛軍和夜軍的隔閡，在這歌與酒中漸漸消失了。
“這是詩經，是我們華洲老祖宗留下的文化啊。”李昱瑾剛剛也忍不住上去跟士兵們一起唱歌喝酒，過了一會兒之后，他脫離了唱歌的隊伍，一個人坐在了一條圓木上跟觀眾們說話。
“在華洲這一片土地上，我們的老祖宗創造了燦爛的文化，這句話恐怕你們也聽了很多了，審美疲勞了之后就喜歡聽一些老百姓困苦的話。”
“其實確實是這樣，那個時代，燦爛的文化屬于士大夫，困苦屬于老百姓，這是共同存在的，并不是說了這個就沒有那個。”
“或許從我們現在來看，有些時代不盡如人意，但是缺憾原本就是人類世界的主流，沒有那個時代是絕對完美的。”
“但是那些流傳下來的文化卻真真切切的融入到了我們的骨肉當中，成為了我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或許這文化有它不夠完美的一部分，但是瑕不掩瑜，時光的沖刷之下，留下的都是精華。”
“也正是因為有這些文化，我們才能在無數次板蕩之中文明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