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半空如馬踏飛燕,三尺青鋒挾著凜冽寒光,一時竟遮蔽邪月。
人群轟然乍響,任誰也不曾想到,步爺會突然從飛檐上躍下,直沖那駭人邪物而去。
霎那間,牽一發,動全身,數十條人影從深院四周躍出。
“退下!”
步安一聲斷喝,腳下已踩實地面。
只見他翻身又起,掠過隨風飄揚的沙塵,仿佛一枚迅疾擦過水面的石片,又如一柄繃直的長矛,手中長劍似破空的矛尖,直刺院中那無瞳老嫗。
四周人影也不知是本能地遵從了號令,還是被這突然暴起,悍不畏死的氣勢驚到,竟全都愣在當場,駐足不前。
“步爺原來能打?!”幾乎所有人心中都同時升騰起這個念頭。
只這片刻遲疑,眼前人影劍光已刺破了變幻不定的陰魂軀體,透背而出。
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聲戛然而止,四下唯余風聲。
然而這詭異的安靜,只維持了不足一息,瞬間又以更加駭人的姿態卷土重來。
院子中央,步安沖破那陰魂后,順勢轉過身來,只覺得周身上下所有皮肉,都劇痛不止,像是被無數蟲蟻噬咬了一遍,關節脹痛難忍,如同被莫名巨力扯斷后,又重新接上的。
他用盡全身氣力,才能堪堪站穩,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地不起,然而與此同時,一股清涼爽快的寒意,從他四肢百骸,向著下腹丹田匯聚,仿佛涓涓細流匯集成了江河。
好濃的鬼氣!
步安將拄在地上的長劍緩緩抬起,彎彎的嘴角帶著一絲殘忍的笑意。
不遠處的邪物,已從七旬老嫗,化作殘破不堪的老叟模樣,僅剩的半張面孔,不停地吞吐著黑霧,綻開的口鼻開開合合,似乎是因為驚怒而變得愈加狂暴,起伏不定的胸腹中更是發出夾雜了無數種聲音的咆哮。
這魂團成型已久,從來只有它吞鬼,哪有反過來被人吞噬的經歷,此刻縱然神智不清,但總有一絲本能在,不免驚懼、憤怒而又不甘。
步安心中冷笑,不顧周身劇痛,忽然拋開長劍,大聲喝道:“結陣守護,別讓它跑了!”
從他跳下屋檐,才過了幾息而已,詩意勾動游靈,泛起的漣漪,直到這時才覆蓋整座深院。
七司眾人只覺得這悄然而至的靈氣中,夾帶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豪邁,一時間,胸中那團被步爺獨戰魂團的氣勢所激蕩而起的豪情,與這詩意中的豪情契合無間。
百余名修行人的命靈與漫天游靈呼吸與共,仿佛高山流水,琴瑟相惜,夜空霞光流轉,彌漫深院的血色月光一掃而空。
院中魂團失了血月滋養,氣勢為之一滯,步安見狀沒有絲毫遲疑,重又撲了過去。
飛檐之上,薛采羽先前還因為吃驚,呆立當場,此時看得明白,卻忍不住一聲驚呼。
那魂團何等駭人,步公子卻連長劍都棄了,只憑七尺之軀與之肉搏,哪里還有生還之理?
然而,眼前的場面,卻全然超乎她的想象。
只見院中一人一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在了一起,雙方都似莽漢般全無招式可言。
身形脫開之后,步公子果然噴出一口鮮血,頹然半跪在地,可……可那魂團非但沒有乘勝而上,反而緩緩后退,先前驚怒的咆哮聲,竟變成了嗚嗚的哀嚎,分明像是怕了他。
“守……守住,別讓它跑了……”步安低著頭,擦了擦唇邊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