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他便看到了村子,然后帶著殘兵,往那邊跑去,腦海中全是殺了百姓,哄搶糧草和女人的情景。
張賢業有些厭惡這畫面,但他沒得選。
跑進村子之前,他反復告訴自己,慈不掌兵,殺人不算什么,比起他身后這些兵,幾十上百條賤命不算什么。
然而,他的心理建設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村子里沒有人,不是人都藏起來了,因為鄉民們不會躲得這么快,也來不及將屋里的糧食全都帶走。
堅壁清野……這是他心頭冒起的第一個想法。
緊接是一連串的念頭。
有人知道他來了,有人趕在這之前就把鄉民全都撤走了,甚至山里那位高人不斷地用陷阱改變他的前進方向,就是有意將他們帶到了這里的!
這似乎是一個陰謀……但是對付他身后這支軍隊,還需要陰謀嗎?
張賢業猶豫了一下,他在想,是不是該把仍有戰意的三四百人收攏起來,是時候放棄步卒殘兵了?
但這個念頭,剛浮起便又被按下了。
即便是他自己,也已經餓了兩天兩夜了,饑困交加之下,假如得不到補給,等待他的便只有死路。
都到了這個時候,對手還有閑情來堅壁清野,興許他們的實力還不足以擊潰這支殘軍。
那……就用這三千條命,砸開一條血路吧!
張賢業已經窮途末路,哪怕明知這是一個陰謀,他也根本沒有得選。
作為布置下這一切“幕后黑手”,步安也知道他沒得選。
事實上,張賢業的慌不擇路,還給他帶來了一點小麻煩。
從引張賢業出山的地點,到寧陽縣城,只不過六里多地,只要他徑直向北,很快就能發現這座方圓百里最大的城。
可惜張賢業沒有走直線,甚至繞了個小圈子,以至于姍姍來遲。
等到看清守在城下的軍隊時,張賢業大概明白了,為什么這支隊伍,沒有出現在他剛剛走出群山的那個山腳下。
因為這壓根不是一支軍隊!而是一群鄉民!
他們穿著破爛的棉衣,手上甚至沒有兵器,勉強列成的六個方陣,都散亂不堪。
張賢業來到距離他們只有六七十丈遠的距離,等待殘兵跟上的時候,甚至能夠看清,對面那些鄉民眼中,全是恐懼之色。
這是他連日以來,頭一回覺得,自己真的能贏下這場仗。哪怕身后的殘兵全跑散了,只憑著三百精兵,也能拿下這座城。
扭轉頭,看著紛亂的人群趕了上來,張賢業想要說些什么,告訴這些只剩下最后一絲氣力的人,除了拿下這座城,他們已經別無生路了。
然而,有人替他開口了。
“不用再找了!方圓幾十里,所有的糧食都在這兒了!”
這聲音很熟悉。
張賢業定睛看去,然后在城頭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那個書生!
“張將軍!威風凜凜的漳州玄騎,怎么弄得如此狼狽啊!”
張賢業吞了口口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分明看見,城頭之上,那書生嘴里竟然在啃一只雞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