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山想了想道:“似乎并未與人結仇……”
“怎么沒有?”步安大搖其頭:“遠的不說,就單單越州城里,就有公孫龐那老小子,還有廚子道姑一葉渡江一干人等;還有步鴻軒老賊的小兒子步緯平,聽說充軍去了……對了,青龍鎮上的步氏一族,全跟我有仇……”
聽他如數家珍般羅列仇家,晴山不禁聽得咋舌,其中有些她是知道的,只是一時記不得,另一些卻聞所未聞……這么聽了一會兒,她才喃喃低語道:“怎么結了這么多仇?”
宋蔓秋也一臉愕然地看向步安:“公子原來落了不少把柄在別人手里啊?”
步安翻翻白眼,心說你們倆當我是白蓮花嗎,又笑著往回找補道:“也不都是仇家,有些只是有過節罷了。”
“公子還是小心些為妙。能將素素捉了去,天姥書院必是下足了本錢……”晴山正色道。
步安聞言微一挑眉,知道晴山所言不虛,素素的真實實力就連步安自己也鬧不清——換句話說,除非使了陰招拐騙素素,要不然天姥書院便沒有表面上顯露得那么魚腩。
蔓秋也覺得事情非同尋常,提議說,既然天姥書院已經張好了網,公子還是不要只身犯險,不如與她爹爹和祖父商量商量,看看有沒有別的法子可想——在她看來,宋家原本就沒有爭霸之心,不如借此機會,與天姥書院說說明白,若能因此平息一場無端是非,便正好還些人情。
步安沉吟半晌,搖頭道:“七月十五,天姥山英雄咸集,屆時是非曲直總有公論,倒也不必擔心……”他嘴上這么說,心中卻并非如此篤定,只是天姥書院與他之間,畢竟還有一份特殊的情誼在,假如今日要借助宋家來局中調解,那這份情誼便蕩然無存了。
宋蔓秋見他主意已定,也不再勸,小聲遺憾道:“可惜鄧小閑與惠圓大師不在……”
“即便和尚道士不在,七司也不是任人欺負的,越州地界是天姥書院說了算,還是鬼捕七司說了算……”晴山忽然淡淡一笑:“可不好說。”
宋蔓秋聞言一驚,沒想到平日里溫婉恬靜的晴山,竟還有如此意氣風發的一面,心下雖然佩服她這份豪情,卻也覺得她有些托大:天姥書院終歸是有底蘊的,豈是小小七司所能比擬。
接著幾天,步安便在阜平街上安心住著,偶爾派些人手在越州城附近走動。
各處趕來越州,參加七月十五天姥山英雄會的修行人,凡是到訪七司的,他也不再躲著,盡量抽出些時間見上一見。
流離落魄、居無定所的汪鶴汪大人,也得了七司的接濟,在與阜平街相隔不遠的早市擺了個餅攤兒,步安甚至親自給他的小攤兒題了“古道熱腸”四字。
看著這位曾經春風得意的汪大人,如今老老實實地守著冒熱氣的餅攤兒,和尋常百姓一樣為了在這邪月當頭的亂世里活下去而掙扎,步安嗟嘆之余,也不免想到,過去一兩個月的江南大地上,一場悄無聲息的變革,不知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
而這場改變才剛剛開始,如同大戲即將開演,緩緩拉開的溫情幕布后,誰也不知道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