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明光不再溫柔,開始炎烤大地。寄凡走后,寧靜被打破。各種山禽野雀,走獸蟲豸,凡是能吃肉的都來了。每具尸首周圍,圍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食客。叼啄聲,噬嚼聲,起伏在花香中。
枯葉殘枝壓入了軟軟的泥濘,影子從林間一閃而過。安靜,太安靜了,甚至有些孤寂。密林內,一切生靈都深藏不露,回避著令它們顫栗的氣息。
異常的孤寂,寄凡早有察覺。從金子坡開始,這種氛圍便伴隨著他左右。
元守道的蹤跡沒了,味道消失在古羊嶺附近。寄凡立在天勒谷邊緣,看著日光,柔柔的浮在下方鉛灰色的霧氣上。
天雷過體而不死,除了自己之外,寄凡只見過元守道一人。雖不明白元守道體內是個什么狀況,但有一點,老道士絕不會在大太陽底下趕路。
味道消失在此處,對方九成九,是下去了。
早該想到,他會選擇這里。方圓百里,此處地氣最盛,適合元守道藏身療傷。他一身功夫,詭異陰柔,走的路子就是玄陰一脈。
這家伙真會折騰,寄凡皺眉,縱身,就入了云霧內。
天勒谷連綿數百里不止,溝壑相連岔道極多。最深處終年不見日光,幽冷腥寒撲鼻。
鉛灰色的霧氣無處不在,地氣常年累月淤積不散,懸浮難去。天地若無翻覆,它們便只能在此永世徘徊。
寄凡讓漠兒離去的路徑,算是最寬闊的一條谷道,起碼有些地方可以窺視到陽光的影子。
谷底最幽深的地帶,沒有任何生靈愿意踏足。進去了,就不可能再出來。
寄凡掐指默算,在谷底已晃悠了三天。他貼著崖壁前行,身邊云霧如濃墨戲水。三日時光,能喘氣的活物只遇到了一只。他牙口好,瘦骨鱗鱗皮堅肉韌的山鼠,整只塞進了肚子。
食物,寄凡到不擔心,腰畔還有馬奶酒和肉干。真不行就往回走,選個能望見天光的地方,攀上去不難。他掛心的是土城那邊,漠兒,還有龍鐸一幫弟兄的安危。
霧氣內早已難辨西東,冷霜遍地,破碎在腳下。不知走了多遠,寄凡手掌定在了一處谷口的山石上,掌心觸及的地方微微有些溫熱感。他隨即跺了跺腳,地面的感覺也不同了。
下谷前,已失去了元守道的所有蹤跡。能追到這里,他靠的是感覺。
終于找到了地方,霧氣色澤和空氣的味道都變了。前方岔谷內有地火,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道家最注重的就是陰陽相輔之意,元守道豈能例外。
寄凡十指勾入崖壁縫隙,猿臂舒展,雙足發力。半個時辰后,他穿透了霧氣,掛在山崖絕壁間。
好景致,頭頂一線天光高懸,足下云山霧海起伏。絕境當有奇景,若非寄凡,元守道之輩,常人哪能有領略的機會。
老道士不是俗人,就是喜歡偷東西,這一點不好。寄凡性子天生不耐拘束,自小就喜縱橫在群山幽谷間。此處景致讓他心情大好,對元守道也高看了一眼。
身影晃動,寄凡橫移了百丈,過了一道崖口。這條岔谷不短,深度更是驚人。頭頂那一線天光,約莫在十多里后,才開始變粗。再后來,便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