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污泥濘,附著打結的發絲下滑。尸堆下翻起了一位女子,爬在腥臭的地上,仰首對元守道呸了一口,“你們這群天殺的畜牲!”
元守道眼神飄過,哦,這丫頭還沒死,命真硬!懶得跟半死不活的女子計較,現在這種情況也計較不來。有張鴻在,難道要為了個女子再重啟戰火?潭邊祭陣,人牲都是從北疆部落擄來的。扎布汗河下游,會盟根本就是個幌子。元瞎子出手,數十個部落內,最靈秀的女子統統遭了劫。牽魂鎖神陣雖生冷不忌,但祭品成色,元瞎子可不敢馬虎。他是陣主,身家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雅若體內有寄凡精血,元瞎子一眼就看中了。殘廢了,沒關系!抓雅若,又不是要做老婆。這女子體內精元極旺,比壯年男子還強,是難得的祭品。血污泥垢,雅若面容像鬼一樣。她目光轉動,沒再理會仇人,癡癡看著潭水上方的景象。寄凡眼內,已不會有雅若的影子。元寧至雪輕舞淺笑,凝視著眼前男子,兩對目光再難分離。
無言,有時比千言萬語更動人。元寧至雪沒有軀殼,無法開口。喜色心意,全部寫在眉目。眼前男子音容,和記憶中相去甚遠,但魂絕不會錯。赤雨長生,字非塵,這是元寧至雪起的名字,她怎會忘?等了七百年歲月,終于等到這一天。悠悠深宮道通天地,當年拼死留下的后手,真沒有枉費丘真人的心機。
龍氣金光熾烈,就壓在獸魂頭頂。淵獸精魄暴戾,連綿百里的回龍山地脈開始浮動。青芒魂焰凝成光柱,寄凡浮在陣盤一側,握住玉骨靈龍佩不放。元寧至雪在龍魂眼中就是一切,兩道身影轉眼已飄升二尺。
龍回澗底煙氣迷蒙,潭水被地火魂焰肆虐,寒熱交替不休。張鴻雙袖內劍芒森然,卻有些投鼠忌器。看眼前架勢,回龍山地脈快撐不住了。龍氣和獸魂爭鋒,勝敗難料。到時候,大家要全埋在這里。齊心是不用想了,合力倒可以考慮,反正人不死賬不消。寄凡的安危,在張鴻心里比什么都重要。這位道門劍客后退兩步,來到了雅若身邊。伸手探了探雅若脈象,張鴻訝然,這丫頭好強的生命力。他對雅若說道:“姑娘,我先送你出陣,一會再帶你離開。”
雅若沒看張鴻,依舊癡看著寄凡那邊,輕聲道:“哥哥不走,雅若哪里也不去。”
張鴻皺了眉頭,一時竟不知如何處置。他背后,突然傳出幾聲冷笑,有把聲音絕然道:“毀陣!”
雙方罷戰,其實大家都差不多。元守道天性陰郁偏激,現今更是變得殘忍好殺睚眥必報。不過,他一心要入地宮,為了這個目的什么都可以放下。元寧至雪出現,元守道一直在盯著。獨目內精芒開合不定,面上喜色早蕩然無存。器靈怎會是她?元寧至雪是樓觀臺秘卷內記載的人物,與重陽樓觀二派有割舍不清的牽連。七百年前,金狼族圣女為何會藏魂在玉骨靈龍佩中?他想不明白,但這其中肯定有問題。此刻已沒時間再去考究,元守道的選擇就是毀陣。直覺告訴他,必須把陣給毀了。
張鴻面色微沉,說道:“憑你也收不了這座邪陣?”道門劍客剛才還在想,如何逼元守道把陣勢給撤了。不料,這人比他還干脆。要知道,撤陣和毀陣可是完全兩碼事。
嘻嘻,元守道笑聲說不出的難聽,不人不鬼的站在血色內,搖頭道:“撤不了,只能強行破開,而且越早動手越好。否則,誰都出不了陣。”
張鴻一驚,甩袖丟出一道劍氣。劍氣外沖,沒到陣外便已被無形巨力逼回。入陣容易出陣難,牽魂鎖神陣已成了方圓百里天地之氣風眼。自己劍氣有多大能耐,張鴻很清楚。劍氣破不出去,人就更送不出了。
他對元守道點頭,說道:“好,一起出手。先去幡旗,再破陣盤。你取靈佩,我救寄凡,如何?”
元守道頷首,就這么辦。他抬手指向潭水對面,然后朝左面走了兩步。三十六桿魂幡,其中那桿主幡在水潭對面。他的意思是一人負責一邊,大家在主幡碰頭。
左邊右邊,張鴻無所謂。他想了想,單手圈腰抱起了雅若,低聲道:“姑娘莫怪,事急從權,我們一起去救人。”
“迂腐!”元守道不屑,腹中嘟囔了一句,抬起腳步就準備出手。
啊,慘叫在對岸響起,元瞎子捂著雙目,指縫內血流如注。漠兒和古爾追在元瞎子身后,三人被氣墻攔在了陣法邊緣。
陣外云煙迷蒙,內里情況只能看個大概。李漠兒此時才看清寄凡的情況,驚叫道:“大哥!”
她抖手收回了一根細細的鋼絲,就想朝水岸邊奔去。元寧至雪是龍魂的一切,那寄凡便是李漠兒的所有。對元守道的恨意與寄凡的安危相比,根本算不上事。何況,古爾在后面,不用擔心沒人補刀。再說,假瞎子現在是真瞎了,一雙招子栽在了漠兒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