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大唐國官制,一縣之地,萬戶以上,設縣令,不足萬戶,設縣長,令長之下,設縣丞、縣尉、縣祝、主簿,分司各職。
這五個人,都是官。
別管官大官小,只要是官,就都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場所。
除此之外,縣衙里的所有文吏、衙役等等,頂天了也只能是“吏”。
官是流轉的,吃的是戶部直接發下來的錢糧,上頭一道調令,就直接轉任千里之外,吏則大多是由本地人充任,吃的也是本地的錢糧,是不入“流”的。
而就在這些“吏”里頭,典史卻特出一頭。
這個小小的職位,是非常規設置的職位,大縣事務繁忙,根據需要,可以報請設置一到四名典史,各自分管一塊事務,小縣就可能一個都沒有。
獨自分管一塊事務這件事本身,其實已經接近“官”,而按照慣例,一旦國家的官員不夠用了,是會優先從全國各地的典史中選拔人才,轉為流官的。
甚至于,在很多郡,大縣的典史憑借著身在場內的優勢,被“查特異,舉茂才”的例子,也是數見不鮮。
所以,典史是很不一樣的吏。
翎州乃是通衢之地,人口眾多,流動人口也多,又是郡治所在,向來都是頂級的大縣,因此,三名典史幾乎是常設。
這三位典史,每一個都是真正有權柄的。
周昂的老爹當年二十出頭就靠自己爬到了這個位子上,絕對可以算是年輕有為,甚至假以時日,不管是舉茂才,還是轉流官,前途都不可限量——可惜,他做典史還不到三年,忽然生了一場大病,沒熬過來,死了。
蒸蒸日上的周家,從此迎頭向下,一蹶不振。
十多年過去,他的妻子兒女,甚至已經落魄到了現在的境地。
但周昂老爹短短六七年的“官”場生涯,雖然并沒有留下充沛的財產供兒女揮霍,卻還是留下了許多遺澤。
一是他把周昂的大伯安排進一家本地的私學里教書,即便他死了,人家也依然顧念舊情,周昂的大伯就一直教書到現在,二是他死后又時隔數年,周昂的伯兄周曄,還依然借了他的一份情,擠進了翎州縣衙。
甚至往小了說,街坊里殺豬的陸春生,到現在都時常對周家三口人有所接濟。
所以,周昂自小去到大伯任教的地方啟蒙讀書,是沒有認真拿過束脩的,近乎免費讀書,大伯和伯兄那邊,每個月也都會送一點錢糧過來——每次周蔡氏都是一再推拒,但十幾年了,他們還是每個月都給。
站在現在這個周昂的角度來理解,他覺得一可能這就是宗親社會的特點,二則是不得不承認,自己那位“老爹”的做人,實在是太成功了。
只不過在過去,無論是只知道讀書的周昂,還是他的母親,都遠沒有這位老爹的那份聰明,所以根本就不懂得該怎么才能更好地利用他留下的這份恩澤。
“不過……現在我來了!”周昂心想。
自己雖說也大學畢業沒幾年,但好歹也是在一家大公司做到年薪二十萬的人了,他自認為自己的眼界和見識,可不是過去那個周昂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