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遠處忽然有只公雞高聲打起鳴來。
隔了不過幾秒鐘,自家院子里那只大公雞當即也高聲叫了起來。
周昂啪的一聲放下筆。
隨后,他一把抓起手里只寫了兩行半字的紙,顧不上墨跡未干,揉吧揉吧往手里一攥,也顧不上別的了,當即開門,想了想,又回來抄起一件儒衫,隨手先披到身上,急急忙忙地出門去,大門也不開,直接一躍而過,一邊穿衣服一邊大步狂奔起來——到了坊門處,也是照此辦理,直接一躍而過了。
他剛才忽然想到,或許師父說要走了,就已經走了。
于是,他一路狂奔。
天色仍舊晦暗,甚至是黎明前最為晦暗的時間。
他以一種前所未見的高速,一路狂奔到翎州城的南門。
大門未開。
他現在再次苦惱自己居然不會穿墻術了。
幸而翎州本地多年來幾乎沒有發生過什么大的戰爭,所以城墻不高,也就十米上下的樣子,最終周昂深吸了一口氣,居然再次一躍而上。
然后,又是一路狂奔。
眼看很快就到了熟悉的地方,這是每天都要走一遭的老路,這地方是每日都要過來一次的老地方——還沒到地方,他就已經從懷里把當日師父給自己的那塊小牌子翻了出來,攥在手里。
然而,他沒有看到那條熟悉的小小石徑。
他確信自己每天走的這條上山的路,就在這里,但盡管手里握著那塊小小的牌子,卻仍然不見它出現——而抬頭看,山上也并無每日里抬頭可見的那座小廟。
盡管天色晦暗,但他確信自己現在的視力毫無問題。
也就是說,它們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連小廟,連著這條小路,都已經不見了。
他呼哧呼哧地大口喘著粗氣,在小路本該伸展出來的地方急得團團轉悠,末了干脆也不找路了,直接循著記憶中的路徑,一路蔓草山荊的爬上去。
這一路上去,路自然是沒有的,甚至連一點人畜踐踏的痕跡都沒有。
如果不是確定自己過去的每一天都會從這里來一趟去一趟,此時此刻的周昂恨不得去懷疑,過去的那種種事情,都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終于,在身上的儒衫被荊條剌破了好幾個大口子之后,周昂終于來到了記憶中小廟所處的地方,卻見這里只是蔓草荒煙。
甚至,他發現這里竟是一處斜坡,按道理來說,如果要起建筑,至少也得平整一下土地,在這斜坡上整出一片平地來才行的。
這里除了荒草和荊棘叢,別的什么都沒有。
周昂叉著腰,站在那里,久久地出神。
不知不覺間,露水打濕了衣服。
也是不知不覺間,東方一輪紅日噴薄而出。
眼前的一切越發清晰了起來。
蔓草荊叢。
周昂走過去,沿著記憶中的大致方位,走到“棗樹旁”,走到“西廂房”,走到“大殿門口的臺階”……什么都沒有。
忽然,他發現草叢中似乎有條蛇。
先是嚇了一跳,想要跳開,旋即心有所悟,走過去撥開草叢,卻見青蛇也似的一串錢正安安靜靜地躺在草地上。
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