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周昂特意去二堂找到了縣祝高靖。
他已經反復盤算過,還是覺得很有必要去讀史書,去了解這個世界的過去,因為盡管在內心里給自己的責任很小,也堅定地拒絕了師父臨走時留下的所謂“使命”,但身為一個修行者,對這個世界了解的越清楚,尤其是對自己的敵人了解的越清楚,將來一旦碰上,勝算的希望就會更大,卻是確定無疑的。
而目前可以想到的渠道,只在那位前任宰相呂端處。
他自覺跟高靖的關系雖然不是特別的親近,但彼此合作了這段時間,已經多少有了些默契,而且他對自己也還算有些倚重,再加上么……只是打聽一下的話,周昂不覺得這會有什么太大的問題。
反倒是高靖對于周昂主動過來找自己,有些欣喜的樣子。
雖然他一直都很倚重周昂的能力,也比較用心地拉攏,培養彼此的默契,但周昂似乎就是那么個人,他對每個人都挺和善的,給人的感覺特別好相處,但往深了接觸,卻又會發現,他這個人似乎并不愿意跟誰過于深入的聊一些話題。
也或者說,他這個人身上有太多秘密的樣子。
左右最近也是無事,周昂愿意主動過來找自己閑聊,高靖歡迎之至。
于是沖上一壺茶,大家笑談幾句,周昂很快就問到了呂端的事情。高靖不解地追問了兩句,聽說周昂想讀史書,再聯想到他讀書人的身份,以及甚至遠道赴長安求學的經歷,他不由失笑。
想了想,他道:“呂老先生此人么……我雖然知道的不多,但他畢竟是二十多年前抵定超綱的兩大功臣之一,關于他的事情,我倒還真是知道一些。”
“兩大功臣?”
周昂不由詫異。
這個說法,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高靖認真地道:“你也知道的嘛,徐相在位,且他與呂老先生的關系……唉,其實,說來應該算是遺憾。”
“當年大唐內亂,他們兩位,一個起于南,一個起于北,一個起于州部,一個發于卒伍,一個倉促間召集八千游兵散勇,卻在三天之內直搗黃龍,剿滅了十幾萬大軍的反叛,且生擒判首,一個以三千步卒硬是把鮮卑人重挫在大延關,硬是拖到了大軍趕到,最終圍殲鮮卑一部四萬余人,使鮮卑人此后十年不敢南下,并由此成名,隨后兩人皆出將入相,一時并稱南北雙虎!”
“后來,也是他們兩人,一個居中穩住朝堂,籌措糧草后勤,一個居外與漢國大戰,最終打贏了那艱難的一戰,把當時已經很是危險的大唐,又重新穩固下來,且兩人都對先帝有擁立之功,按說呢……他們兩人都是咱們大唐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可惜,兩虎相爭啊……唉!”
見周昂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高靖笑道:“跟你從小讀書,和看到的官府的宣傳,不大一樣,對吧?徐相在位嘛,獨掌朝綱,而呂相失勢了嘛!”
周昂恍然,點了點頭。
看來高靖此前在長安待過幾年,不是白待的,而自己,就算是也曾去長安求學大半年,但一則杜陵杜子山先生只是個在野的大儒,未必就真的知道太多朝局內幕,二則,先生的學問,和自己的所求,也不是這個,所以并不曾聽到過這些。
“照縣祝這么一說,這兩位奇才當年攜手御敵,攜手扶先帝登上大寶,后來又鬧翻……說起來還真是夠寫一部書的了!”
高靖聞言哈哈一笑,道:“私下閑談而已,對外切莫提起,免惹麻煩。”
頓了頓,他似乎是下意識地,扭頭往北邊看了一眼,道:“徐相雖說已經六十多歲了,但據說氣勢不減當年,當今陛下亦畏其如虎!”
周昂抿嘴,點頭。
事實上,聽高靖提到當今陛下,他下意識地就想到了前些天的晚上,師父帶自己去大唐的宮殿里時,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