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偌大的翎州城安靜地只剩下輕風絮語。
整座城市都已經進入深沉的睡眠,若從上空俯瞰下來,能看到月光傾灑之下的這座城,只在極個別的幾處地方,還有些微的燈光,除此之外,到處都已經徹底被月光包圍和覆蓋。
忽然有一道極快的身影從街道上掠過。
他的身影快到在月光下近乎只是常人一個恍惚的時間,便已經消失在遠處。
不旋踵間,這身影已經飛掠到靈江河畔,并在江邊停了下來。
江水滔滔,不舍晝夜。
今夜有微風從南來,濤聲小起。
那身影來到江邊,兩下輕躍便縱上江堤,看著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江面。
江風拂面。
那人略顯謹慎地再次左右打量一番,確定周圍的確是沒有任何人,這才伸手拉下臉上的蒙面巾。
月光下露出面容來,此人正是本該已經睡下的周昂。
此刻四周無人,他只在江堤上稍稍駐足,便舉步要下堤到江邊去,但走不兩步,他卻又抬頭往橋上看了一眼,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新想法來。
最近幾乎每天晚上,他都會跑到靈江邊來練習自己的“水行之術”,雖還不敢說已經十足熟練,卻到底還是熟悉了起來,至少對于待在水里,已經再也沒有任何對于失控溺水的擔憂。
只不過此前的他,都是習慣從江堤旁下水。
今天他忽然覺得,或許自己該嘗試一下從大橋上跳下去的感受。
心里這么想了,可見的危險又在此前的摸索和熟悉中早已被排除,當下周昂毫不猶豫,轉身一躍,腳尖只在江堤上輕輕一點,便順勢上了橋。
來到拱橋的最中間,即最高處,自然也是江道的中心處,他一躍蹬上石制的欄桿,迎著江風,深吸一口氣,猛地一躍而下。
他的身體飛快地向下墜落。
靈江水向來豐沛,近來雖是少雨時節,水位也并沒有降低太多,而這個年代的橋梁,又不可能離水面太高,周昂自欄桿上一躍而下,也不過就是二十米左右的距離而已,眨眼之間便到水面。
但是,就在周昂的腳尖接觸到水面的那一剎那,他整個人卻忽然就憑空消失了——沒有“噗通”一聲,沒有濺起的水花,什么都沒有。
他整個人一下子就與江水融為一體。
甚至在周昂自己的感受而言,在腳尖接觸到江水的那一剎那,他能感受到來自江水的那種拉扯感——似乎在那一刻,除了自高空躍下的重力加速度之外,還多了江水的“歡迎”的力量。
月光輕柔地灑在江面上,卻碎成了千面鏡。
江濤滾滾向前。
周昂的進入,絲毫都沒有影響到江流。
他整個身體都被江水包裹著,卻絲毫都沒有要沉下去的感覺,伸出手去,他能感知到江流的沖刷,但卻也沒有絲毫要被江流帶走的感覺,似乎他整個人被什么法術給固定在了那個地點一樣——哪怕這里是江道的中心。
心念一動,周昂的身體忽然就從他入水的地方消失了,近乎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忽然就憑空地出現在足有七八丈深的江底。
月光無力穿透那么厚的江水,這里已經黑得如同深海,不過在“夜能視物”的加持之下,周昂的目光卻能清楚地看到身邊的一切事物。
蚌類緊緊地吸附在江底,一群盲蝦正從自己面前沖過去,一條黃鱔在水底自如地蜿蜒游動、追逐,不遠處的魚群似乎睡著了,卻仍然本能地搖擺著尾巴,使自己近乎“懸停”在水中。
周昂的到來,也同樣沒有驚擾到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