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報喜這兩個字上,他特意咬了重音。
周昂上午沒來,沒聽出里面的意思,但大家聞言卻都是一樂。
被人打臉了怎么辦?
若是沒有實力,那就無奈,你只能忍著!畢竟對方是上司,而且是頂頭上司!
但既然有這個能力和資本,當然要打回去!
越快越好!
反正郡縣兩級衙門不睦,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反正這是堂堂正正的功績,照直了往臉上甩巴掌,也不怕算后賬!
但偏偏這個時候,高靖卻忽然開口了。
他道:“公文的事情……且緩一緩。”
他這么一說,眾人都是一愣,杜儀是個心思通透的人,聞言當即就是一個遲疑——說句玩笑話,平常有需要挨訓的活兒,一般都是他這個主事跑去郡祝衙門聽著,但其實他心里明白,真正負責抗壓力的,肯定還是高靖這位縣祝。
他能出來去挨訓,只是因為負責出面訓人的那個,并不是郡祝沈明!
而事實上,郡縣兩級這些年來雖說不睦,但彼此其實都知道這里面的度,是個所謂斗而不破的意思——這個度,就是彼此都必須是為了公事,是一個此也可、彼也可的關系,說白了,充其量就是搶搶功勞罷了!
而他是知道的,郡祝沈明出身名門大派,年紀輕輕就執掌一方,性子向來都是高傲得禁,一旦真的打臉打得太兇了,把他給惹惱了,縣祝衙門這邊再硬氣,也肯定扛不住他親自傳下來的怒火的。
而站到最前面承受這怒火的人,肯定是高靖這位縣祝,而不是他杜儀。
所以,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明白了高靖的顧慮之所在,不免遲疑。
簡單說就是,打臉不是不可以,但不能破了這個度,不能讓上司臉上下不來!
然而這個時候,叫他吃驚的是,高靖從容地道:“大家的意思,我都明白,但不必那么著急!東西且封存起來,子羽,待會兒咱們商量好了怎么個報功法,你就想個辦法把消息透漏給郡里,此事就在今天,務必讓郡里在今天就聽到這個小道消息!但公文,就先不要交!押后到……二十九!”
杜儀聞言愣了幾愣,旋即一拍手,贊嘆道:“妙!妙!妙哉呀!”
…………
郡祝衙門,后堂。
郡祝沈明正手捧書卷,一臉閑適地讀書。
在他身旁,書案上還放著一杯香茗,熱氣直上,茶香裊裊。
忽然有聲音在門外道:“仆求見郡祝!”
沈明抬頭,聽聲音就知道是自己最信重的一位屬下,郡祝衙門司社,柳維柳鼎新,當即便笑著道:“鼎新,來!”
經過仔細的排查摸線,昨日郡里一舉收網,殺死一只九品鼠妖,按說這不是什么大功勞,不但九品,且只是一只老鼠而已,擱在平日,實在是不足夸耀。
但趕上眼下這個青黃不接的時候,好歹總算八月份開了張,還是讓沈明心里緊繃著的一口氣,就此松了下來。
是以,他此刻不但心情愉快,對待主持此事的柳維,也是語氣親近而和善。
片刻之后,柳維邁步入堂,施禮參見。
沈明笑呵呵地命他坐,又要喚人斟了茶來,卻一眼瞥見自己極為信重的這位下屬,此刻卻是一副眉頭緊皺的樣子,不由詫異,問:“鼎新,何故皺眉?”
柳維剛坐下,就又站起身來,拱手,道:“郡祝,職下剛剛才得到的消息,據說就在剛才,翎州縣祝衙門傾巢出動,斬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