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歡淡淡道:“我每日花天酒地,詩音流著淚勸我,我卻大笑著拂袖而去。甚至,我還變本加厲,將京城名妓小紅和小翠帶回了家里。”
“就這樣,足足持續了半年,詩音終于快要心碎絕望了。那一天夜里,我又喝了半醉,回到李園,可是……”說到此處,李尋歡的目光越發痛苦起來。
“可是這一次李園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仆從們來去匆匆,神情惶恐。見到我之后,更是面色大變。管家找到了我,叫我快離開,說林姑娘瘋了。”
“我趕緊詢問管家,管家支支吾吾,最后還是透露出林姑娘在大廳中等我。我進入了大廳,詩音正在喝酒。”
“她一向不喜歡喝酒,這一次旁邊卻足足放了四個酒壇,都已喝的差不多了。她的雙眸迷離,看到我來便吃吃的笑了起來,說“表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我嘴巴張了張,卻怎么也開不了口。”
“她又說:“你若不喜歡我,我不會強求。可是你為什么要把我推給你的兄弟。是不是這樣就覺得成全了別人,自己就是義薄云天,義膽忠肝,當世無雙的好兄弟。
可是我呢?難道我就是一個隨意轉讓的物品,難道我就是你們兄弟情義的見證?你可曾想過我會不會開心?會不會難過?”
“師父給我說過,說你這人交朋友算得上是不二人選,但若是再親近一些,就反而會被你所傷。因為你心中的兒女情懷只是小事,你可以為了兄弟犧牲它,也可以為了武林正道犧牲它,甚至還可能為了一個不相關的人犧牲它。”
“你有太多太多的大愛,而兒女情長只是小愛,為了這些大愛,你雖會猶豫,會心疼,但最終還是會為了大愛舍掉小愛。本來我不太信,可現在看來,師父當真是慧眼如炬,無論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尋歡臉色黯淡無比,拿起酒壺喝了兩口,又猛地咳嗽起來。
夏云墨則拊掌笑道:“林姑娘說得好,接下來又發生了什么?”
李尋歡苦笑道:“詩音說完這些話,我本是要反駁,可卻一點也反駁不出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她的確說的很對。詩音又笑嘻嘻的說:“師父曾告訴我,人生在世,但求無愧于心。
從小我寄居在你們林家,受了你們恩惠,這些天里費盡心思的規勸你,替你照顧姓龍的,也算是還清了人情關系。”,她又拍了拍手,后面立刻就有下人抬出兩口箱子,一口大的,一口小的。”
“她讓人把左邊的那口大箱子打開,箱子里是些金銀財寶。她說:“這里的錢財,不但能還我這些年在李園的花銷了,就連買下李園想來也足夠了,你拿去吧,從今以后,我們一刀兩斷,再無任何關聯。”。”
當吧“再無任何聯系”幾個字說完,李尋歡似又回想起當初的場景,整個人宛如被巨雷轟頂,震散了魂魄。
他木然的坐在那里,一雙銳利的眼睛已變成了死灰色,眼角的肌肉在不停的抽搐,一滴滴冷汗之流而下。
過了好片刻,他才拿起酒瓶,大口的喝著酒,也大口的咳嗽起來,不停的咳嗽,使得他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種病態的嫣紅,就仿佛地獄中的火焰正在燃燒他的肉·體與靈魂。
夏云墨也不催促,只是靜靜的等待著下文。
終于,李尋歡再次開口道。
“然后,詩音又讓人打開了第二個箱子。在箱子中,竟是一只手,一只鮮血淋漓的手,還有一根舌頭。詩音說:“這手和舌頭都是你那兄弟的,他今天放肆無禮,左手碰了我的肩膀,于是我就讓人斬下了他的左手,他舌頭口出不遜,更讓你墮落下去,辜負了你父親和哥哥的期望,于是我讓人割下了他的舌頭。”。”
“我忙的問道:“那他現在在哪里?”,詩音說:“我已讓人將他扔出了李園,你朝南十里外的亂葬崗,應該能夠看到他。你放心,我還沒有殺他。不過你要是去晚了,他指不定就要被野狗叼走,當成肉吃了,快去找你的好兄弟把,呵呵呵呵”。”
“我看得出,她眼中有淚,有不舍。若是我愿意留下來,安撫她,她會原諒我。她一直都是那樣溫柔,那樣善良。可是,我心系大哥性命,怎敢停留片刻。于是我就在詩音失望的眼神中,離開了李園。”
“我剛剛走出李園,就有仆人將昏迷不醒的大哥交給我。我這才知道,詩音原本就沒想要傷大哥性命,她是讓我選擇,只是我有讓她失望了。我將大哥安頓好之后,再去找詩音,卻被她拒之門外。”
“之后我將李園贈給了她,就出關十年,再也沒有見過她。”
李尋歡這一句話說完,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將鮮血也咳了出來。
夏云墨拊掌笑道:“好,好,好。好一個恩怨盡還,林姑娘沒有當一個受氣包去委屈自己,總算沒有枉費她師父的教導。”
“不過……”
夏云墨五指捏緊成拳,目光直視李尋歡。
霎時間,李尋歡渾身汗毛炸開,心神中傳出劇烈的危機感。他出道以后,退隱之前,身經大小三百余戰。
這三百余場戰斗中,既有黑道巨孽,亦有白道大俠,可卻從未有人予他如此厚重的危險感。
“你既傷了她的心,我就必須得替他那護犢子的師父送你一拳。”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