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娘白了一眼在座,悄罵左右:“去去,很好笑嗎,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就不知道尊師重道么!”罵完,又朝孔丘笑道:“先生吔,您聽岔了,還沒到吃飯的時候呢。”
孔丘哦了一聲,又像快咽氣似的,沉著眼皮說道:“哦,那就繼續講課,人之初性……性……。”性字在喉嚨里打了半天轉,最后沒了聲音,再次睡了過去。
……
在孔丘一醒一睡之間,少年康兒也一度忍俊不禁偷笑。
只有殷立笑不起來,事實上他也笑了,卻是抽搐干笑。
因為在孔丘衰老的臉上,殷立看到的不是笑話,而是自己的將來。殷立惶恐,他認為孔丘犯糊涂、鬧笑話,歸根結底都與禁錮有關,好好的一個大智者愣讓二教宗關傻了。于是他想,假如學不好異術,下不山,日后自己是否會變成孔丘這般?
把漫長的光陰耗在這里,想想都覺可怕。
此時,孔丘睡著,康兒仍捧嘴笑個不停。
殷立也不知道哪里來的火氣,輕瞋:“別笑了!”
康兒眉心擠了一擠,目閃寒光:“你干嘛吼我!”
殷立與康兒目光相接,忽有寒毒侵體之感,他怔了一下,心道:“好厲害的一雙眼睛,瞪一眼就讓人發毛,這小子絕不是一般人。”心念之時,嘴上說道:“我叫你跟我一起讀書,你三心二意攪了我,我說你一句,你還瞪我。”
“沒有啊,我沒有瞪你啊。”
康兒眉心一展,換了張笑臉。
適才眸中寒光也瞬間消失了。
殷立瞧在眼里,不由暗暗稱奇。
他納悶了,剛才他心煩意亂生了無名之火,這康兒被他說了一句,分明起了抵觸情緒,可為什么轉眼又跟沒事人似的?殷立看得出來,康兒惱而又斂,是在跟他賠笑臉,可他就不明白了,康兒為什么要這樣?何況,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何能壓得住情緒,藏得住喜怒?
殷立越想越奇,眼珠轉了轉,問道。
“小兄弟,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問我是什么人?我家住在城北,就是個普通人家,你是南陽侯世子,我只是平頭百姓,不能跟你比的。”康兒合上書,順嘴溜溜的答上話,語調正常,神色不慌。
殷立卻是不信,又道:“我只是隨口問問,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干嘛拿假話蒙我?我看你左一句大教宗,右一句二教宗,而且還能在國子監來去自如,你可不像是一般人。”
康兒笑道:“我沒蒙你,你是有所不知,大教宗和二教宗跟我家祖上有交情,那會兒他們還沒有執掌國子監呢,是我家先祖拿錢資助他們,他們才能到國子監進修。大教宗和二教宗記著這份交情,對我家格外的好,他們特準我到國子監進修,我從八歲開始就進出這里了,以前我一直在玉鼎宗,只是每年新年那天我才會來玄霜宗跟二教宗請安,這里的學長都認識我的,你不信可以問問他們。”
這話聽著沒多大毛病,可殷立仍半信半疑。
他總覺得這康兒絕不像話里說的這么簡單。
反正他沒打算往深處問,也就不想計較真假。
當下揚手作罷:“好了,別說了,看書吧。”
康兒在幼稚的臉上抹了抹笑,也不再說什么,拿起書認真翻看,遇著不懂的詞句,他還會找殷立虛心求救,遇到兩人都不明白的,或暫且撇開,或一起參詳思考。兩人坐著一張桌子,翻了一本又一本書。
奇怪的是,二人專注的神情詭異般的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