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歌碼頭。
狂風尖厲的狂嘯,暴雨依舊狂瀉不止。
幽靈般的貨船隨著起伏不定的波濤晃動,拉動了沉入海水的金屬鎖鏈,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
碼頭工人們分成兩撥,一左一右踏進了兩艘貨船的貨倉。
夏衡快步走在右邊的隊伍里,帶著渾身濕氣沖進了昏黃燈光的貨倉里。
貨倉里很陰暗。
燈光來自一盞孤零零的汽燈。
汽燈安靜的放在盡頭的一張桌子上,向四面八方竭盡全力地釋放光芒。
一個昏聵的老人支著手臂撐住下巴,坐在桌子邊上,陰影在身后的倉壁上拉出細長奇詭的影子。
老人半瞇著眼睛掃視了一圈,向里面揮了揮手。
夏衡打量了一下。
貨倉里是成行成列堆疊成山的木裝箱,從貨倉艙門一直延伸到盡頭,滿滿當當。
地上鋪有厚厚的草氈,走在上面會發出樹葉擦過毛玻璃一般的擦響聲。
老人看著他們開始動手搬箱子,復又撐著手瞇上了眼睛。
武人!
夏衡心里一跳,隱蔽的看了老人一眼。
看上去老邁昏聵的老人竟然又是一位武人!
想必第二艘貨船的貨倉里也有一位。
這兩艘貨船上裝的到底是什么?
值得這么護送。
夏衡摸上面前的箱子,極快的看清了木裝箱的模樣,手上用力舉了起來扛在肩上。
這些箱子不算太大,上手卻很沉。
除了箱子的頂蓋上有紅漆的石蓮花印記,和普通的木裝箱也沒什么區別。
夏衡扛著箱子跟在人群里向貨艙外走。
不知道箱子里裝的是什么,走了一會兒,夏衡忽然聞到了一股幽幽的淡香,這是一種湊得極近才能聞見的淡香,在鼻尖盈盈繞繞了一會兒,又消失不見。
夏衡回味著這股淡香,忽然有種奇怪的年頭——他曾經在哪里聞到過這種香味。
不過,那時的香味,更馥郁、更濃醉。
腦袋里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疼痛,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畫面閃爍在夏衡的腦海里。
漆黑的水。
密密麻麻升騰的氣泡。
黯淡的光。
還有金屬的柵欄。
疼痛轉瞬而來,又轉瞬而去。
這些是什么?
夏衡臉色有些蒼白,這些無端浮現的記憶太過破碎,他只能勉強記得這些畫面,但這些畫面后的經歷,他想不起來。
“小子!快走!”后面有人低聲催促。
夏衡猛然驚醒過來,他深吸了一口氣,連忙跟上前面人的步伐。
貨艙外,雨沙沙的落下。
工人們腳步匆忙,扛著木裝箱從浮橋向三倉的巨大倉庫走去。
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們目光銳利,仿佛斬開雨幕般落在眾人身上。
倉庫外,持刀的年輕武人站在門口,手里無意識的轉動著那塊金質懷表。
工人們扛著木裝箱魚貫而入。
這場黑天雨夜里的碼頭搬運持續了很久,直到夏衡作為最后一個工人從倉庫里走出來,瓢潑大雨已經變成細雨綿綿,黯淡的陽光從云層后微微滲出,照亮了鐵青色的天空。
大班站在門口,遞過來一百唐貝。
“這種船不按時長算。”
迎上夏衡疑惑的目光,大班低聲解釋道。
能拿的更多,夏衡當然樂意,他收下這一百唐貝,收進了潮濕的口袋里。
“要一起走么?”
大班掀開雨披的帽子,抖了抖凌亂的頭發。
“不了,我要出去一趟。”
“認得路吧?”
“認得。”
大班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碼頭上只剩下那群撐傘的黑衣男人,夏衡待著渾身不舒服,也趕忙一溜小跑離開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