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前,東唐國海。
漆黑的夜幕下,從鯨歌碼頭駛離的兩艘貨輪正頂著海雨天風,全速前進,幽藍的海水不安的震蕩著,隨時準備掀起滔天的巨浪。
這里已經是接近東唐國海中央的海域,如果站在甲板上放眼望去,除了暴雨、海水以及堅硬的天際線,視線里只會剩下無邊的黑暗。
這是一條特殊的運輸線。
只有來自天空與海洋的巨響,沒有其他船只的汽笛聲,也沒有明亮的燈塔指引方向,貨輪的船員們私下里都說,這條航線是無人可抵的絕地,航行在這里的人如墮深淵。
鹿陌抱著刀靠在舷窗上,雨水一潑一潑的砸在玻璃上,轟然爆開。
窗外黑沉沉的,此時的玻璃像是一面巨大的鏡子,倒影著船艙里的光色,像是某種透明的幻象。
一窗之隔是夜靄里的朦朧暗流,兩者消融在一起,鹿陌忽然覺得,身下的船此刻正置身在一個超脫人世的詭秘世界。
“小鹿?不來一點么?”
葉文申坐在餐桌后的長椅上,微醺的瞇著眼睛,他遙遙的舉起酒瓶搖晃著。
“沒胃口。”
鹿陌淡淡的回道,從胸口探出的刀柄抵著他的下巴。
“嘁!頭一次聽說喝酒也要胃口?”
葉文申就瓶猛灌了一口酒,滿足的呼出森森白氣。
在這樣的航線上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無比漫長,喝點酒是他們度過這段日子的最好辦法。
不過船上滿載貨物的時候,葉文申萬萬不敢喝酒,那些貨物是不詳的東西,和它們待在一艘船上,任誰都會打起十二萬分的注意力。
只有現在,兩條空船航行在茫茫大海上,他才會放肆的喝起酒來,享受著世界變得模糊,又變得清晰,再變得模糊,他就可以倒頭好好睡一覺。
葉文申撓了撓有些禿頂的腦袋,感覺著酒精在血液里揮發,熱量源源不斷的沖擊著他的鼻孔。
“你看起來很不放松!”
葉文申把身體縮進長椅里,看了一眼鹿陌。
“怎么了?”
以往葉文申不會這么問,雖然他們同為護送貨船的武人之一,但鹿陌在組織里的身份很特殊,船上的武人們隱隱以他為首。
但他喝了些酒,也就不再顧忌起來。
鹿陌并沒有別的反應,他的眼睛一直凝視著舷窗外的黑暗,仿佛凝視一座深淵。
“我有些不安。”
鹿陌面無表情的說。
“為什么?”
葉文申嗤笑一聲擺擺手。
“我們已經是在返途,你不用那么緊張。”
“返途也未必安寧……”
鹿陌低垂著睫毛,線條明晰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憂慮。
“這場雨下了一整天了,我有種奇怪的感覺……它像是在跟著我們一樣。”
“雨跟著我們?”葉文申楞了一下,嘴角止不住的笑了。
“海洋上下雨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鹿陌沒有說話,他抱緊了懷里的刀,眼睛里跳閃過不安的光芒。
“你擔心妖魔么?”葉文申笑過也冷靜下來。
“不過雖然這條航線在明面上不屬于七國的管轄范圍,但你我都明白,這條航線是兵團武人用命開辟出來的,妖魔是很難突破警戒線闖到這里的。再說了,如果我們遇到什么危險,只要發出求救訊息,依舊會得到七國里兵團的救援幫助,以我們的實力撐到救援到來的時間不是問題,不用太擔心。”
“但愿吧。”鹿陌無聲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