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東君沉沉吸氣,“你的血液里、骨頭里、內臟里,幾乎被高純度的妖髓填滿。兩個月前你離開的時候我抽取過你的血液,對它進行了檢測,我的條件有限,只能測出來它的最低純度。”
“多少?”夏衡覺得他說話的聲音有些空洞干澀。
“百分之九十五。”
或許是怕夏衡不能理解這個數字背后的意義,韓東君推了一下玳瑁色的鏡框,繼續解釋道:“以我所知,現在七國沒有任何武人可以以你的這副身體活下去。要么有我不知道的原因,要么……你的身體是一副妖魔之軀。”
“我?”
夏衡木木的抬起手,盯著自己的手掌,看到一條條掌紋或長或短,雖然陌生,但這的確是人類的模樣。
可是,在人類的皮囊下,卻涌動著妖魔的血液、橫亙著妖魔的骨頭么?
“我是人類啊。”
夏衡低聲說。
“當時寧寧被送來的時候,我的確從那只妖魔的嘴里聽到叫我‘老師’的聲音,夏衡……”韓東君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夏衡明白。
在韓東君講述的那晚,那只怪物把奄奄一息的寧寧送來醫院,并說出人類的語言,在那只怪物死去灰飛煙滅之后,原主從那只怪物骨頭的胸廓里墜落。
無論怎么想,都很容易想到,那只妖魔十有**就是夏衡。
可是……
我明明是人類啊。
至少我的靈魂是。
“我絕對絕對是人類啊。”夏衡喃喃。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夏衡臉色慘白的抬頭,看見韓東君望來的目光,溫潤的帶著似曾相識的溫度。
“冷靜一點,”韓東君關切道,“其實從理性角度來講,在得出你可能是妖魔的可能性時,我就該上報軍部。但感情這種東西,很難說的啊,就像你在漫天大雨里逃亡,最后選擇來找我,就像你都已經變成那種恐怖陌生的妖魔,還會叫我老師。”
“我也會很在乎自己的學生啊。”韓東君一字一頓,“像你相信我一樣相信你。”
夏衡呆呆地望著韓東君。
其實他們見面只是在一個多小時前,這個中年醫生對他來說還遠遠談不上熟人,但隨著這句話出口,無形的隔閡忽然消失了,腦海里忽然輕微的疼起來。
像是有什么很久遠的記憶被觸動了,要不顧一切的沖破迷霧。
“別想那么多,”韓東君拍肩的手掌微微用力,“就算你真的把這個世界忘記了,這個世界上總有人在乎你的。只是你把他們弄丟了,弄丟了,就找回來。”
夏衡忽然有種流淚的沖動,他連忙低下頭,整張臉埋在陰影里,盡量用平穩的聲音說了個“嗯”字。
他覺得韓東君說的話真的很溫暖很感人,真是能讓猛男落淚。
可他流淚的沖動卻不是因為這些話有多溫暖。
而是因為這種溫暖不屬于他。
他終究只是一個穿越來的家伙,這個世界上所有在乎他的人,都只是對另一個夏衡。
而不是他。
終究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