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樣也好,雖然擁有財富,卻在西域備受排擠,毫無地位的粟特人,正需要攀附一個能保證他們安全和經商的強權帝國。
史伯刀先前在龜茲城與任弘接頭時,便告訴他,自己會賄賂守衛,帶著所有粟特人趕著駝隊離開龜茲城,前來姑墨的粟特人聚集點避難。因為史伯刀感覺龜茲要亂,待下去會出事。
“果然,才出城不久,就聽說龜茲王死了,是因為……”
史伯刀哈哈笑了起來,湊在任弘耳邊道:“是因為任君召妓不滿,大鬧龜茲引發了他的心疾,忽然暴斃。”
“這么說我也和傅公一樣,殺死一個叛漢的胡王了?真得感謝龜茲人,這是大功啊。”
讓任弘也樂得不行,二人已經十分熟絡了,他拍了拍史伯刀鼓起的肚子:“不過史薩比,那一日,我可是對你的表現十分滿意啊!之后又發生了何事?”
史伯刀道:“絳賓做了龜茲王,姑翼主政,龜茲戒嚴,城中聚集了兩千兵,彈壓不滿者。又發其余城邑三千兵東行,與匈奴僮仆都尉一起圍困輪臺。”
任弘和劉瑤光對視一眼,難怪這龜茲國鐵了心投靠匈奴了,原來是發生了一場政變,親匈奴的姑翼掌控權力,但這也意味著,龜茲現在極其不穩。
“任君不是應該護送烏孫使團去玉門么?怎么反來了西邊,用漢人的話說,這不是南轅北轍么?莫非南下的路也被截斷了?”
任弘卻神秘一笑道:“若想向東,必先西行,史薩寶,我要托你為我購置幾樣東西。”
他一樣樣列出清單:“姑墨國不是有牦牛么?且為我找來上好的牦牛尾三重,得用染料染成赤紅色,明黃色的纓,還要一根八尺的黑漆木杖,材質要好,最好是硬到能透胸而出的那種。”
史伯刀一一應下,任弘又看向一旁坐立不安,身上癢卻不好意思去抓的瑤光公主道:“還要為這位淑女準備一間干凈屋舍,足夠的熱水,勞煩了。”
任弘是知道的,他們夙興夜寐的跋涉,幾乎連歇息的時間都沒有,更別提洗澡了,瑤光雖然亦是“天當穹廬地當床”,不挑剔也從不抱怨,但五天不洗澡,沙里來土里去,公主已經忍無可忍啦!
瑤光感激地看了任弘一眼,如蒙大赦,也不管這粟特村落的葬禮何其可怖了,匆匆起身跟著粟特女子出門而去。
“老韓,你與瑤光公主的護衛出去周邊巡視,不可大意。”
任弘連韓膽敢也打發走了,這才對史伯刀低聲道:
“史薩比,還有一事。”
“任君請說。”
史伯刀知道,漢與匈奴正在西域角逐,但對粟特人而言,喜怒無常,又無法提供絲綢的匈奴并不是一個很好的貿易對象。
而這幾個月來,他也嘗到了壟斷大漢絲綢貿易的甜頭,所以寧可拼著犧牲西域北道粟特人生意的風險,也要成為大漢的朋友!對任弘要求,可謂是有求必應。
“請史薩寶讓粟特人,在姑墨、溫宿、尉頭等城郭國的集市,宣揚一件事。”
任弘侃侃而言:“龜茲王劫殺烏孫使團,欲扣留烏孫公主、王子,幸有漢使助之,公主、王子得以脫身。而龜茲又派人追殺,幾死矣。”
“烏孫號稱控弦十萬,西域最強的行國,如今被龜茲羞辱輕慢,若還只是忍氣吞聲,而尤不敢加兵于龜茲。姑墨等邦每年的貢賦,大可不必再給烏孫,而該轉交給龜茲了!”
“最后再編個歌謠,在各邦散播。”
任弘也是人才,拍著手,張口就來。
“烏孫烏孫,龜茲之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