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弘未能生于漢武之世,起點沒有終軍高,但他立下的功績,卻已遠勝終軍。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想到這,老馮又想起自己三十歲才出塞,還啥功勞都沒立,哪怕有點苦勞,也只是附任弘驥尾,不免有些些臉紅。
更讓他意外的是,一般的少年得志,必是十分自傲,鼻孔都能揚到天上去,但這任弘卻不一樣,他每說一件事,都在努力為同伴分功。
“一人滅一國?那是玩笑話,當不得真,龜茲是烏孫大王子所滅,多虧了烏孫使者瑤光公主當機立斷,助我去到烏孫,更因楚主力請,肥王才允諾出兵。”
“至于輪臺、渠犁、鐵門之戰,我也沒有創造什么奇跡。”
“真正創造奇跡的,是堅守兩月,靠食胡虜肉撐下來的奚司馬等袍澤。”
任弘指向身后已坐于地上的援軍:“還有將數百輛武剛車,硬生生扛著過了沙漠的士卒們!”
居功而不自傲,這就是孔子所言的“功被天下,守以讓”啊,馮奉世開始覺得,任弘他日必不可限量。
但對任弘知根知底的傅介子卻不買賬,只坐在胡床上笑道:“是你的功,你便好好認下,這些油嘴滑舌,回去朝中與諸卿揖讓時說才有用,我可不吃這一套。”
任弘湊近了傅介子低聲道:“傅公,其實我不止有功,還有過。”
傅介子看了一眼馮奉世,老馮知趣地走遠了點,卻見任弘貼著傅介子耳旁低語。
“我假造了節杖,靠它才騙得烏孫出兵,騙得姑墨王遣使入朝。”
傅介子不動聲色:“你私自替天子做承諾了么,矯制了么?”
任弘笑道:“算不上矯制,都是用利害游說,發誓也是以我個人名義,絕不敢代天子亂許承諾。若非要說矯制,也在右谷蠡王信中,胡亂說了幾句……”
“那便無事,反正那帛信除了你和匈奴人,無人看過。”
傅介子倒不覺得這有何大不了的:“我見過不少出使西域的使者,為了讓胡王尊崇自己,區區衛司馬,也敢自稱‘博望侯’,你的作為,與他們差不多,權變而已。”
“還有一事。”
任弘道:“不瞞傅公,前些天,匈奴右谷蠡王為我所擒。”
“當真?”這下傅介子坐不住了,站起身來。
右谷蠡王作為右地的二把手,匈奴六角王之一,單于的親叔父,若能擒獲他,或者招降他,那這場仗他們就算一個匈奴人沒殺,也足以夸功了。
而朝廷利用右谷蠡王的身份,也足以做許多文章,其意義不亞于孝武時渾邪王降漢。
“右谷蠡王如今何在?”傅介子追問。
任弘搖頭道:“我當時不知傅公與敦煌、酒泉太守都尉畫計布置,還擔心援軍反為右賢王所擊,所以便希望右谷蠡王能去攪亂右部,所以……”
任弘的語氣,像極了一個漁夫,將魚兒釣上來后翻來覆去瞧了瞧,覺得還不夠大可以再養養,又扔回水中。
“我又將他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