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陽陵地價,一畝超過了黃金一兩,接近一千五百錢。
而人口最多的茂陵縣,正是開發熱門的平陵縣,膏腴地價就更是炙手可熱了,已經炒到了一畝四五千錢!
長安周邊和敦煌比,就好像后世一線大城市和十八線小縣城比房價一般。
也難怪使團吏卒們只有盧九舌敢留在長安,因為在長安,十幾二十萬錢根本就活不起啊,連任弘這身價幾百萬的列侯,都被逼到五環外來買地了。
游熊貓唏噓不已,而從小生在烏孫的劉萬年就更不理解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弱弱地提問道:“在烏孫,爭的都是方圓數十里的大牧場,這種小土地都是無主的,誰想占就占,想種什么就種什么,為何要出錢來買?”
沒人理他。
任弘對這片地倒是挺滿意的,面積夠大,跟他在鄯善的屯田差不多,足夠平坦,連成一片,方便搞大面積作業,而旁邊還有一個小池塘,挨著生長樹木的小丘,對岸則是楊林,方便取柴火,往后安置小作坊也很有地方。
任弘只問夏丁卯道:“夏翁,你說這片地的主人,是一位關內侯?”
“然也,姓王,名奉光,長陵縣人也,祖上在高皇帝時是關內侯,至今仍襲爵位。”
“能延續百多年的關內侯?這倒是奇事。”
任弘封侯時聽說,高祖時所封列侯,延續到現在的僅有平陽侯曹氏、酂侯蕭氏寥寥五家,關內侯他倒是沒關注過,畢竟只食三四百名義上的食戶,無封地甚至無爵名,但能延續至今,至少說明是小心謹慎而無犯錯的。
至于一個長陵縣的關內侯,為何在霸陵縣有地,任弘倒覺得尋常。
漢朝的土地除了皇室田苑和官府公田外,都是可以買賣的,兼并十分嚴重。就說這白鹿原之上,很多原本有地的人家,或是開國時的軍功地主,或是官府賜流民田地,傳了幾代人后,很多人已因水旱不時失了地,淪為佃農了,不然豪強地主哪來那么多人幫忙種地。
全天下有五千多萬人口,占了天下戶口十分之三的關中,已開始進入人多地少的階段了。
朝廷當然也有抑制之策,比如規定:“列侯在長安者、公主名田縣道,及關內侯、吏民名田皆毋過三十頃。”
任弘暗暗嘀咕道:“蕭何當年為了自污就曾賤強買民田數千萬呢,如今朝中公卿真污的,恐怕十有**……”
律法是這么規定,可犯禁者早就數不勝數了,尤其是孝武皇帝辭世后,禁令漸松,公卿大臣土地多達百余頃、數百頃者不乏少數,連大將軍霍光也睜只眼閉只眼。
正可謂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這就是大漢朝的土地現狀,關中好歹是天子腳下有些約束,關東的豪強、富商、列侯,兼并起來就更是肆無忌憚了。
不過任弘是愛惜羽毛的,不愿為了點地而干出強買逼賣的事來,所以在買地時就跟夏丁卯說了,絕不買農夫貧民小片土地,商賈經手的也不買,因為那很可能是他們耍花招靠高利貸從農夫手里騙來的。
要買就買貴族的大片土地,如此地契也好立,還少了許多齷齪麻煩事。
任弘又想起一事:“對了,夏翁你沒說我是西安侯吧?我想公平買賣,不愿用列侯身份壓價,落人口實。”
“老朽沒說君子是列侯,只說是朝中的千石吏,想要置辦點田地,今日便約了那王關內侯相商。”
說話間,他們已繞過了這大片土地,靠近了那小小的塢院,里面冒著淡灰色的炊煙,外頭守著幾個綠幘大奴。
一個穿著皂衣的老仆正在門外焦急等待,見夏丁卯來了,連忙走了過來,面色不太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