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來,任弘不了解劉弗陵的性情,交淺言深是大忌,再看他這身體,也不知是什么病,確實在往早逝的路上狂奔,雖然有些同情嘆息,但卻無能為力。
任弘垂著眼不再說話,氣氛一時間尬住了,劉弗陵只好道:“此說堵住了詬病朝政的悠悠之口,倒也足夠了,齊學博士近幾年總以災異抨擊朝政,甚至有鼓吹禪讓的,還是任卿治住了他們,元霆就元霆吧。”
“倒是任卿在讀《春秋》?先前可是有不少人詬病你不通經術呢,朕近來也在學,不知卿學的是《公羊》還是《榖梁》。”
任弘道:“臣從未央廄令張敞,習《左傳》。”
“《左傳》?”
劉弗陵從小習經術,誦《保傅傳》、《孝經》、《論語》、《尚書》,他不太喜歡齊學,偏愛魯學,近來跟著大鴻臚韋賢學魯詩、榖梁春秋,唯獨沒讀過小眾的《左傳》。
劉弗陵看了看金賞,他也搖頭,又見書中發驚人之言的任弘面談時竟如此圓滑,頓時沒了再聊下去的**,只笑道:
“任卿所好,確與常人不同。”
……
“西安侯真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啊,一邊以《雷虛》破除天人災異之說,一邊卻吹捧陛下圣天子在世故得獲紫電。”
楊惲作為常侍騎郎,方才站在門外,聽到了里面的對話,不由出言諷刺。
任弘對楊惲的嘲諷卻無動于衷,科學與神學,都是人類對自己所處世界的描述,他們更多時候不是水火不容,而是邊界曖昧。
“距離‘科學’最近的墨家,恰恰是最迷信鬼神的。”
“牛頓發現了力學三定律,一邊又研究神學篤信上帝,不矛盾。”
更何況這種曖昧的解讀,對任弘也有利,他剛才在溫室殿里,話沒說全。
“哀公十四年春,西狩于大野,叔孫氏之車子鉏商獲麟,以為不祥,以賜虞人。仲尼觀之曰:‘麟也’。”
“認出麟不是災異,而是祥瑞的,是如今被捧為圣人的孔子。”
任弘摸了摸冠上掛著的貂尾,心中得意。
“而說清楚雷電發生原理,并將其首次‘擒獲’的人,是我啊!這就夠了!”
……
PS:晚上還有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