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夫人也曾憂心,這樣的女子,往后誰能降得住?
擔憂今日消失了,看來西安侯確實有些拿住公主的手段,馮夫人瞥了一眼新娘,她看向他的眼神,是馮夫人過去從未見過的乖順。
這讓馮夫人更加安心,她知道公主性子外剛內柔,像一匹烏孫草原上的小野馬,一般人可馴不下來,可一旦馴服,卻又格外忠實親昵。
又因為他是以西域立功封侯,在事涉西域時頗有發言權,楚主有了這樣一個女婿,或能更早實現夙愿。
所以馮夫人盡心盡力,與劉德的夫人一起操持這場婚事,不僅要看住瑤光別讓沒耐性的她失禮,還要指點元貴靡,讓他對新婦說些到夫家后要勤勉,勿忘孝敬公婆之事——雖然任弘是父母雙亡。
元貴靡嘴里對妹妹說著“戒之敬之,夙夜毋違命”,可馮夫人看得出來,今日一直很興奮的瑤光,眼中反而浮現了一抹憂色。
雖說長兄如父,可在解憂公主的諸多子女中,瑤光反而更像能擔責任的大姊。盡管經過龜茲一役后,大王子有許多改變,但在面對匈奴胡婦的兩個兒子時,依然沒有瑤光的膽氣。
還是馮夫人在為瑤光束衣帶,結佩巾時,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公主安心,楚主沒有失去女兒,卻多一個能成大事的佳婿,這是好事。”
瑤光頷首,馮夫人親自送她出了劉家大門,來到等待已久的墨車前,任弘正在輕輕撫著蘿卜的額,讓它一會兒腳步踩得穩一些,見馮夫人攙著瑤光過來,便朝她們一拜,將手里的馬轡遞了過去。
任弘先前特地問過張敞等人這道禮儀是什么意思,張敞跟他扯了一堆“今壻御車,即僕人禮,僕人合授綏”的話。
不過在任弘看來,這道禮儀,總有種丈夫結婚就要將家中諸事大權拱手相讓的感覺……不妥,不妥啊,大丈夫豈能一日無權!
若換了平日一起出游時,瑤光早就不假思索接過來了,她馬術車技都比任弘更好,今日卻不能說話,只由馮夫人笑著代為謙讓推辭:“未教,不足與為禮也。”
為瑤光披上避風塵的罩衣,扶著她踏著幾上車,坐進有帷幕的車輿中,馮夫人知道,自己便只能送到這了。
眼看馬車漸漸遠去,操持多日的心放了下來,馮夫人眼里竟含了淚,連忙拭去,心中有些傷感,更多的是高興。
她仿佛看到,一株被移到異域的樹,開花結果,種子又隨著一陣風,飛回了東方的故鄉。
……
“沒別人了,說話吧,吾等得繞著尚冠里一圈,車到我家還要半刻。”
任弘雙手持著轡,心里想著這莫非是后世婚禮花車繞縣城游街的由來?
他今天堅持讓蘿卜作為服馬,尚冠里的街道十分寬廣,路邊頗有一些看熱鬧的人,任弘遇到熟人面孔還要朝他們頷首,但端坐在帷幕里的瑤光卻可以小聲說話。
瑤光卻不作答,任弘只能循循誘導:“你若不說可沒機會了,待會到了家,還有諸多禮儀要走,忙活上小半個時辰才完。”
這下瑤光憋不住了,長長呼了一口氣,隔著遮臉的孔雀羽扇道:“任君……”
“還叫任君?”任弘嘴角露出了一絲笑:“難道不該叫良人或者夫君?”
瑤光卻不上當,唾道:“任君休要誆騙我,劉夫人說了,行了合巹禮才能改稱呼。”
“劉夫人還教了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