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缺,缺認可,缺事業,缺一個十八歲少年需要的夢想,缺有朝一日能一雪家族污名的希望。
“難道我此生就要這樣困死于京兆?”
劉病已想起自己去年即將離開未央宮中時,皇帝下詔,許他去未央廄挑匹好馬。
那些馬或來自河西,或來自河南,甚至還有烏孫西極駿馬,都是牲口中的驕子,畜類中的貴族,擁有良好的品質,足以載著將軍馳驅疆場。
可在御廄里關久了,困頓在小天地里,生活在養尊處優的環境中,卻磨掉了它們的才干。大多數馬嚼著上好的苜蓿豆子,懶散地踢踢蹄子,嬌貴地打個噴嚏,偶爾在廄中隨便跑一跑。那些心中還掛念著無際草原的馬,則變得怏怏不樂,好似生了病,失去原有的驃悍的精神和充沛的元氣。
最可憐的,當屬它們在廄中誕下的后代,一生都看不到外面的廣袤世界,吃著皇家的草料,養得膘肥肉厚,最終老死在馬廄里,卻未能盡情奔跑一次。
從它們身上,劉病已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不寒而栗。
他最終挑了一匹被同伴排擠的小黑馬,縮在圈中一個角落里,頭垂著,眼睛卻看著廄外的藍天,鼻子微微抽動,仿佛聞到了自由的氣息。
那雙還渴望奔跑的眼睛出觸動了他,劉病已從其身上看到了未曾磨滅的野性。
他現在,就像是被困在御廄中的馬,看似能自由游走于京兆,實則卻處處都是欄桿墻壁。
劉病已也曾凝望那堵高墻許久,他不服,有時恨不得一頭撞開它,換一個名字溜走。大丈夫當仗劍行于天下,去過那自由暢快的生活,焉能做被畜養的牲口。
但他終究低下了頭,認命地轉過身來。
劉病已不再是一個人,現在妻子有了身孕,萬不能叫她發覺自己這種想法。現在最緊要的,是陪伴許平君,讓自己的孩兒平平安安出生。
他知道孤苦長大的痛苦,絕不會讓子嗣重新體驗一次。
對自由的渴望藏在心中,丈夫和父親的責任扛在肩上,若能明白這點,就不再是一個小男子,而是真正的大丈夫了。
“來了來了!”
歡快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劉病已的沉思,隨著人們陸續站起來歡呼,新婿已帶著新婦入門。
他得先朝著新婦一揖,邀她步入院中,雙雙來到寢門前,新婿又揖婦請入,才能從西階上堂。轉身引路時。任弘臉上,是掩不住的笑容。
這一晚,類似的作揖、對揖還會有許多次,新婚之夜是很費腰的。
皇曾孫忘卻了方才的煩惱,再度露出了快活的笑,指著任弘調侃:“道遠這廝,平日一向高深莫測,故作老成,可今日,卻也笑得如此癡傻,像個里閭中的凡俗愚夫。”
許平君看著劉病已高興的神情,松了口氣,心里卻暗道:
“一百步笑五十步,吾等成婚那一日,在妾的眼中,你笑得比他還要癡,還要傻……”
……
PS:第二章在中午,第三章在晚上。